我還未曾轉過身來,心中以為暫時安全,背後忽然有人講話,我的狼狽可想而知。
一時之間,我幾乎僵住了,連轉身也在所不能!
而在我身後發出的聲音,卻以一種十分不耐煩的聲調道:“甚麼時候開始,我還要等多久?”
等我定下神來,聽得他講的是這兩句話,不禁呆了一呆,因為,我實在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
而那人卻一直在重複着這兩句話,他不住地在問我:“我要等到甚麼時候?”
我緩緩地轉過頭來,那是一間陳設十分簡單的房間。
那房間幾乎可以說沒有窗子,光線相當幽暗,它隻有四扇五寸高,三寸寬的氣窗。
那個和我講話的人,他坐在一張單人床上。
他雖然坐着,但是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穿着一件病人穿的白衣服,頭剃得精光,連眉毛也全剃光!
一個頭發和眉毛全剃得精光的人,看起來自然十分滑稽,我望向他,他也似乎覺得有點不對。
我們兩人對望了片刻,我拚命在想:這人是誰?他是甚麼身份?
但是我卻想不出他是誰來,然而他既然是住在守衛森嚴,非經特别許可,不準擅入的地方,應該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然而,從這間房間的陳設,以及他所享受的待遇來看,他顯然又不是受重視的人物!
我正想出聲相詢時,他已然道:“你,你是誰,你不是醫生,是不是?”
我搖了搖頭:“我不是醫生。
”
那人歎了一口氣:“原來還沒有開始,還要我再等下去?”
他一面說着,一面臉上現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來。
我心中的好奇心實在到了極點,是以我忍不住的問道:“你是在等——”
我隻問了四個字,便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我發現那個人精神恍惚,根本沒有集中精神來聽我的講話。
接着,他伸手在摸他自己的脖子,在不斷地摸着,而也在那一刹間,我的心頭陡地一亮,我完全明白他是甚麼人了!他就是“那個人”!
他的頭将被切下來,他的身體,經由手術和主席的頭連結在一起,供給主席的頭部以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而他自己,則将隻剩下一個頭,而失去了他的身體!
一想到這一點,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我向前走了兩步,将一隻手放在他的肩頭之上,他像是觸電也似地擡起頭來望着我。
我盡量将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因為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我問他道:“你等得有點不耐煩,心急了,是不是?”
他卻連忙否認:“不,不。
”
我苦笑了一下,指着他的頭,又指着他的身子:“你是自願的麼?”
他又道:“當然,是我…………自願的。
”
我歎了一聲:“那麼,你知道你自己将隻剩下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