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來說,許信的堂叔,已經算得是很堅強的人了,至少比我堅強得多。
我那時突然尖叫了起來,是因為極度的恐懼,那種緻命的恐懼,先使我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現在,又使我不斷地發出尖叫聲來,不能停止。
我在不斷地叫着,那影子不再自抽屜中擠出來,它隻是側着頭,好象很有興趣地觀察着我。
我知道,許信的堂叔曾将影子鎖在抽屜中——我那時的思緒,已經進入了一種狂亂的狀态之中,我明知影子不是甚麼可以折疊的東西,影子根本不是東西,但是我還是假設了許信的堂叔關住了影子。
但事實,那影子卻根本可以自由地來去,他曾在我們第一晚睡在書房中時,出現過一次,又迅速地消失。
而且,他還會發出聲響來!
我不知道我自己叫了多久,那影子愈來愈向外伸展,已經伸到腰際了。
而且,我還看到,影子有兩隻手和手臂,那完全是一個人的影子!
我的心中不斷在想着,他要出來了!他要出來了!他出來之後,會對我怎麼樣呢?
我不由自主揮着手,突然之間,我看到我手中所握的銅鎮紙,我甚至連十分之一秒鐘也未曾考慮,便立即向前,疾拋了出去!
我自己也難以想象,我的力道,何以是如此之大,因為銅鎮紙砸在鋼櫃上時,發出的聲音十分響。
銅鎮紙是砸在那影子上的,可是影子根本不是物質,它甚至不是一張紙——即使是最薄的紙,所以,銅鎮紙是等于砸在鋼櫃上的。
那影子突然之間,縮了回去,縮進了抽屜中。
而我仍然是叫着,就在這時,許信“砰”地一聲,撞開了門,沖了進來。
我仍然尖叫着,許信沖到了我的面前,按住了我的肩頭,重重地撼着我,搖撼了足足有十下,才令得我停止了尖叫。
許信的面色,變得極難看,他喘着氣:“甚麼事,發生了甚麼事?我幾乎在一哩之外,就已經聽到你的尖叫聲了。
”
我忙握住他的手,他又吓了一跳:“衛斯理,你的手凍得像冰一樣!”
我斷斷續續地道:“許信,我怎麼了?我……可是還活着,是活着麼?”
許信聽了我的話之後,一定也有毛發直豎的感覺,因為他的神色更難看。
他咽下了一口口水,才道:“我想你還活着,但是你的臉色卻比死人還難看。
”
我擡起頭來,陡地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人,我又吓得砰地跳了一下,但是我卻立即認出來,站在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老鎖匠。
那老鎖匠以一種望着神經病人的眼光望着我,在門口猶豫着,不敢走進來,彷佛他如果一走進來的話,我就會将他扼死一樣。
許信仍然在不斷地問我,發生了甚麼事,但是我卻并沒有回答,我漸漸恢複了鎮定:“沒有甚麼,我太疲倦了。
”
我一面那樣說着,一面向許信眨着眼,表示我有話,但是要等一會再說。
許信究竟是我的老朋友,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不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