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好不斷地眨着眼,辛尼卻愈說愈起動:“雖然柏萊沒有回來告訴我一切洋情,但是我也可以料到一點,衛先生,那十六等發光星的衛星,就是地球!”我陡地震動了一下,連我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緣故來,我竟自然而然地順着他的語氣道:“你夢中所見的那個地方——”
辛尼的神态更詭異神秘,聲音也壓低了許多:“那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想回去的地方。我不知道那地方原來的名稱是什麼,但是在地球上,盡管人類的語言有所不同,對那個地方,都有一個共同的稱呼:“天堂!”
我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來,辛尼仰了仰身子:“而且,多少年來,地球上的人,一直想上天堂,什麼方法都用盡了,甚至有人想造一座塔,順着這座塔爬到天堂去!”
一聽到辛尼講到“甚至有人想造一座塔,順着塔爬到天堂去”,我心中恍然了!
我恍然明白了何以在聽辛尼的叙述之際,會有“熟悉”的感覺。那是宗教上的故事!
當我想到這一點之際,我不禁啞然失笑。在我腦中湧起更多名詞來:“罪惡”、“拯救”、“唯一的兒子”等等。
我登時覺得心情輕松,而且絕對肯定辛尼是個神經失常的人。嬉皮士常和宗教發生關系,喜歡“冥想”,他一定是宗教的狂熱者,而在腦中夾纏着混淆不清的許多概念,所以才有這樣的“怪夢”,而生活在混亂的幻想之中。
在隔了相當時日之後,我對于當時會下這樣草率的決定,覺得很奇怪。因為至少巴因出售的那個“古物”,我就不能解釋是什麼東西。但當時我這樣決定,當然有理由。我給辛尼的話,弄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有了可解釋的理由,當然不會放棄。就像一個在大海飄浮的人忽然見到了有船駛來一樣,第一反應一定是爬上這艘船去,誰還會去研究這艘船屬于什麼國家!
當時我順着這條路想下去,對于辛尼對我說過的那些東西,自然不再放在心上,我心中已有了打算,拍了拍他的肩頭:“我們也該睡了!”
辛尼眨着眼,好像還有根想和我讨論他講的一切,我卻已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
辛尼神情很失望,“真可惜,那東西跌壞了!不然你一定會做同樣夢!你既然對一切全那麼好奇,一定可以找出點道理來的!”我随口敷衍着、裝出倦極欲睡的樣子,睡了下去。辛尼已躺了下來。但是他在躺下之後,似在哺哺自語:“不知道巴因是不是還有這樣的東西?我本來想向他再買一具的,他卻不知害怕些什麼?”
我竭力忍着笑,巴因為什麼要害怕?這道理很簡單,巴因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不知什麼東西,放在一雙舊鐵盒之中,騙西方遊客說是“真正的古物”。騙子突然之間遇上了被騙人,哪還有不害怕的?
辛尼又喃喃自語了許久,但是我沒有留意他在說什麼,而我卻沒有睡着,隻是在維持極度警覺的狀态下盡量争取休息,因為我怕他逃走。
天亮之後,辛尼睡醒,我和他一起離開了那家尼泊爾人家,騙他道:“我們再去找找巴因看,看他是不是還有這樣的古物!”
辛尼顯得十分高興,一步不離地跟着我。我先帶着他兜了幾個圈子,然後在一家酒店的大堂中,吩咐他暫時等着,我找到了酒店的職員,向他要了電話簿,查到了一間精神病院的電話。
我昨晚就已經決定,我不将辛尼送給當地的警方,最好是将他送進精神病院去。辛尼有時很清醒,他會講出他家人的地址,醫院方面和他家人聯絡,接他回去。
我打電話給精神病院,告訴他們有這樣的一個病人,我會送他來接受檢查。醫院方面支吾了半天,一個電話至少有十個人聽過,最後才轉到了一位負責醫生的手上。我隻是将我自己的論斷,大緻講給那位醫聽。我并沒有說出辛尼曾經一刀刺進另一個人心髒這件事,隻是告訴那醫生,當辛尼的幻想太豐富時,他可能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
那個醫生總算接納了我的要求,我放下電話,和辛尼找了一個地方,吃了一餐飽,然後和他信步走向那家精神病院。
可憐的辛尼,即使來到了醫院的門口,仍然完全不曾覺察我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