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搜索隊有條理地散成隊形,藍隊才渾身被甲地粉墨登場,猶如昔日戲台上的亮相。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得防備剛剛沒入樹林那些零散遊民的偷襲。
用于運輸和補給的裝甲車輛是最後到達的。
除去飲食彈藥,每個人隻剩下一塊十分狹小的空間。
氣墊飄行能夠保證速度,卻像跑馬不如走馬一樣不适于長距離遠征,是以大型交通工具必不可少。
破舊的直升機噪音極大,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帶起陣陣泥塵。
萬事俱備,随從們已整裝待發。
森林和大河向後掠過,枝葉繁茂,波濤洶湧。
沒有了蠶食資源的工業文明,大自然在迅速愈合着自己原本的皮膚。
藍隊仰躺在颠簸的敞篷卡車上,最柔弱的腹部暴露無遺,小巧的武器被甩在一邊。
金屬服裝上表征各種含義的彩色指示燈閃爍不停,可藍隊連看都懶得去看一眼。
大多數遊牧者不在附近,剛才的任務完成純屬巧合——那江湖客太自信了,居然敢帶上軍師虎口奪食,這就未免太放肆了些。
數據表明,最近的遊牧集團遠在數百公裡以外,而零散的遊民在車隊到來之前早就聞風而逃了。
與頂頭上司那近乎遊牧者的形象相反,地位僅次于藍隊的一号正襟危坐,粗布精制的軍服上一塵不染。
他注意到上司幾次睜眼瞄他,為此忐忑橫生,不知對方是否在嘲笑自己這種制服出行的方式。
已經不能稱其為道路的道路在暮色漸重中一直綿延到無盡的遠方。
第一道霞光剛射到藍隊臉上,裝甲車隊就駛出森林進入曠野。
周圍除了野花雜草,幾乎看不到文明的殘骸。
自然界以它特有的速度抹殺着人類的豐功偉績。
前方看起來像是一座廢棄的城市,朝霞把死寂的瓦礫染成金色,一如當年核爆之後的餘輝。
二十年了。
藍隊心想。
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
二十年前,戰争到底還是爆發了,該來的事情誰也攔不住。
沒人能說清原委,白樓裡的專家終日皺眉不展,喟歎文明的發展軌迹如此稀奇古怪,毫無規律可言。
其時金頭發的二号尚未出生,因此這段曆史在他心中就更像一樁無頭案。
不過有些道理二号還是明白的,他至今清晰地記得他在野外見過的一對小猴:一隻猴子慵懶地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另外一隻則無聊地圍着它轉來轉去,時而伸出爪子招惹對方一下;幾次之後做日光浴的猴子終于被惹急了,雙方連抓帶咬,大打出手,最後兩敗俱傷。
這件事給二号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常想:其實有時候人類的小孩子也是如此,其實有時候成年人也是如此,其實有時候——人類社會也是如此,隻不過國家們不僅僅擁有尖爪和利齒罷了。
就在看完猴子打架那天,二号被他的父親拉走了。
白樓找到了二号那身為超導專家的父親,同時也收容了他,遺憾的是他的母親在此之前就已化作僵屍。
二号的記憶中從沒有母親的樣子,這就使得他随身攜帶的那張照片(這是他父親要求的)上的年輕女子看起來總像是一個陌生人。
直升機上的二号陷入沉思,導緻駕駛動作僵硬而機械,但上面的探測裝置仍不知勞頓一絲不苟地搜索着一些特定的信号。
那座已遭嚴重破壞的古城早被抛在了後面,眼下的道路兩側是一望無際的叢林。
一号豎起耳朵小心傾聽,确實能覺察到一支平行而動的馬隊蹄聲。
幾分鐘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