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态雪像濃重的霧霾一般彌散在街衢的後半夜裡,高壓鈉燈透過這層淺薄的白色帏幕灑瀉着慘淡的黃光,立交上下大小車燈遊移依稀,苗圃欄中雪松球植高低錯落。
置身其間,我恍若夢境。
這一景象将會永遠保留在我大腦皮層的記憶當中。
我頭發的迎面部分已被氣态雪水浸染得濕澤漉漉,眼睫毛上挂滿了氣态雪水凝成的淚珠。
整個空氣中散發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今天發生的怪事已經夠多的了。
我相信,在這樣一種景緻裡面,再發生一起兇殺案是最合乎邏輯的結局。
我幾乎是期待着聽到一聲尖厲而短促的悸叫。
我很想把當時這些想法都記錄下來,可當我剛一停步,一列自行車隊便很近地從我身邊掠過,騎車人的目光中吐露出明顯的不懷好意。
我恐慌地前瞻後顧,最後不得不重新融入霧中。
用腳印丈量城市;用足音迎接黎明。
晨光熹微,曙色初露,雲開霧散,陽光明媚。
整座城市幹淨光潔,整座城市透明清澈,整座城市一塵不染。
彌漫在這座城市上空的氣态雪終于如來時一般消逝得無影無蹤,我又該去調查了,但我首先必須先睡足一個夢如光盤信息資料般豐富的飽覺。
阖眼之前的一幕幕景像從我眼前順序流過,精神過度緊張使我一閉眼就能看到局長的面孔,就好象打了一晚上的電子遊戲後一閉眼就是一幅幅地圖般的戰略畫面。
…………“局長,您倒是多少給我點兒提示呀!”三天以前,我苦着臉雙手撐在局長那大得可以滑滑闆的辦公桌上哀求道。
“要是事先把任務的背景都交待給你,你在執行當中就會帶有成見了。
”局長一如既往地慢條斯理,他這副模樣配上一支舊式煙袋鍋做道具恐怕再合适不過了。
“我知道這是您一貫的謬——這是您一貫的特殊調查方式,可這回是不是也太特殊了,您總不能一點背景材料都不給吧?”我特别恨一個我從來就不認識的人,就是他在上中學的時候告訴我們局長以後他一定能當一名職業特工,結果害苦了我們這幫手下。
偏巧我還又特别能幹,每回都按時圓滿地完成任務。
“這次考試是稍微難了一些。
”局長嗫嚅道。
“所以您得給劃點重點開個複習大綱什麼的。
”我打蛇随棍上地趕緊把話接上。
這題何止是“難了一點”呀!看到局長還是不肯說話,我轉身欲走。
“不過話我可是擱這兒了,完不成任務您可别賴我。
”“總之是有關環境污染方面的……”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半句提示從局長的金口追進了我的耳朵。
“廢話!”我剛一拉開門又“嘭”的一聲給撞回去了。
“您是不是一直以為您真是‘中央情報局’或者别的什麼局的局長呢!”我們局長是一個自以為很了不起的小小的環境污染保護局局長。
我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小小的環境污染保護局裡的職員。
…………接着我的意識就開始發生了模糊,在夢鄉中與局長的辯論依舊不曾止息,直到中午過後我才再次醒來。
我拉開窗簾,開始整理自己昨晚的經曆和思緒。
自從昨天我一到來,發現的怪事就已經不少了。
我奉局長之命來到這座地處祖國西南大省的省會執行任務。
下午便發現這裡的情況果然如内參和局長所言:無論大街小巷所有的廁所中都幹幹淨淨,就好象裡面從來沒有出現過糞便,仿佛經過遠在數千裡之外的海水蕩滌過一般。
白天的追蹤一直持續到夜裡,在天空逐漸被塗上墨色的同時我在城市中繼續追蹤,遐思以待,仿佛一條嗅到異味的獵犬。
在一夜有驚無險的駭人經曆之間,我對彌漫于整個城市的氣态雪不但有了充足的感性認識,而且深深地為之歎為觀止。
我之所以将其命名為“氣态雪”,是因為它的濃重、潔白,以及如雪一般的清澈。
據說在所有廁所發生“失竊”案件的城市裡,這種氣态雪都會如影随形地相伴而生。
那是怎樣一種景像呀——置身其中,不要說伸手不見五指,就是車燈,最多也隻能打到十米以外。
不知所有那些曾被選作實驗場所的城市的居民,有沒有在夜間推開窗棂來觀賞過這一切。
或許他們從來就沒有注意到這身邊顯而易見的景像?那麼當他們注意到之後,又将會怎樣地激動、景仰和崇拜?當然,也許我隻是自做多情,那些居民對此可能早已司空見慣。
我沒有機會到過世界級的真正“霧都”倫敦,但一夜的視覺印象便使我覺得每一個從事過這類實驗的城市都可以與之媲美,并因此被當之無愧地定為衆多的國産“霧域”。
我眺望窗外古舊的平房建築群落,用目光撫摸着灑瀉的金色陽光,實在難以完整地追憶出昨夜的霧中經曆。
我很輕易地混進這所城市的所謂聯合大學圖書館,利用其中的電腦網絡接口申請幫助。
其實我根本用不着進入全球交互網絡INERNE,隻要通過國内網絡查詢即可。
不過既然局長不願意讓這次行動公開,我便隻好打扮成一個要做畢業論文的學生,通過雜亂的電子信息了解一下大緻情況。
而且在調閱資料的時候我還必須小心謹慎,隻能烏七八糟地胡亂調閱,需要把大量與本案無關的内容像梳頭一樣過一遍,而不能專門調用我所感興趣的内容,以免引起别人的懷疑。
對此我感到異常興奮。
說實話局長正是看透了我這種非常态的虛榮心理,才不斷地把一道道難題加諸我的身上。
盡管大部分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