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弄錯了,我也很驚詫,就我來說。
”
“那就起航了?”戈弗雷說。
“是的,我們将重新起航;但,在這之前,我得測定方位。
”
“您是否要下令将小艇弄上船?”大副問。
“不,”船長答道,“可能還要用它,将它拖在後面!”
船長的命令得到了執行,繼續保持着壓力的小艇駛來排在“夢幻号”的後面。
三刻鐘後,德考特船長,手裡拿着六分儀,測量了太陽的高度,以及測定了方位後,他指定了航向。
辦完這事,最後望了一眼地平線,他把大副叫來,并把他帶到他的船艙裡,在那兒,兩人談了很久。
白天非常晴朗。
“夢幻号”得以快速前進,沒有不得不怞緊帆的那種搖晃。
風很弱,而且,以機器給予的速度,是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使帆鼓起來的。
戈弗雷非常快樂,航行于美麗的大海上,沐浴于美麗的陽光下,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欣慰,更給思想以鼓舞,更給靈魂以滿足的呢?然而,這些有利的環境卻幾乎不能使塔特萊教授稍微快活一點。
雖然大海的狀況不再使他直接感到不安,他的身體卻感不到什麼反應。
他嘗試着進食,卻既無興趣又無胃口。
戈弗雷想叫他脫下箍在他胸上的那條救生帶,他怎麼也不肯。
這條被稱之為海船的鐵和木頭的組合難道就不會有随時裂開的危險嗎?
夜降臨了。
厚厚的蒸汽保持着原狀,并不降落到海平面上,夜将比白天的好天氣所預告的遠為黑暗。
總之,不必害怕任何暗礁,德考特船長剛在他的海圖上對它們的确切位置作了記錄,但和别的船相撞總是有可能的,因此在大霧彌漫的夜裡不得不擔心這一點。
因此,在太陽下山後不久,船邊的舷燈就被仔細地點亮了;白色的航行燈被升起在前桅的頂上,而那些方位燈,綠燈在右,紅燈在左,在桅的側支索上發着光。
如果“夢幻号”被别的船撞上,至少不是它的失誤——這隻是聊以自慰。
沉船,即使符合規定躁作,遇上了還是要沉船。
如果船上有什麼人想到了這一點,那就是塔特萊教授。
期間,這個始終滾來倒去,前颠後簸的高尚的人回進了他的船艙,戈弗雷也回到自己的船艙中:隻是,一個是堅信能美美地睡一夜,一個是希望能美美地睡一夜,因為,“夢幻号”航行在長長的波浪上幾乎沒有什麼搖晃。
德考特船長把值班任務托付給大副後,也回到了艉樓底下以休息幾個小時,一切都處于正常狀态。
輪船可以完全放心地航行,因為霧似乎不會增厚。
20分鐘後,戈弗雷睡着了,而穿着所有的衣服睡覺的塔特萊,根據他的習慣,他的失眠隻是從長長的呼吸中流露出來。
突然——可能是淩晨一點鐘時——戈弗雷被一陣可怕的叫嚷聲弄醒了。
他跳下帆布吊鋪,迅即穿上長褲、水手的粗布短工作服,套上海員的長統靴。
幾乎就在這一刻,那些可怕的喊叫在甲闆上響了起來。
“我們沉船了!我們沉船了!”
轉瞬間,戈弗雷沖出船艙,直奔休息室。
在那兒,他撞上了一塊樣子笨重的物體,他沒能認出來,那可能是塔特萊教授。
所有的船員都上了甲闆,在大副和船長的命令下奔向中間。
“撞上了船?”戈弗雷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該死的霧……”大副回答說,“但我們在往下沉!”
“我們在往下沉?……”戈弗雷答道。
确實,“夢幻号”無疑撞上了一塊礁石,明顯地被撞穿了,水幾乎漫上了甲闆,鍋爐房深處的爐火肯定已被淹沒了。
“往海裡跳!往海裡跳!戈弗雷先生,”船長叫道,“一刻都不能耽擱了!船要沉沒了!它會把您卷進漩渦的!……”
“塔特萊呢?”
“他由我負責!……我們離一處海岸隻有半鍊①!……”
①一鍊約合200米。
“可您怎麼辦?……”
“我的職責要求我在船上留到最後一個,所以我将留下!”船長說,“可您逃吧!……逃吧!”
戈弗雷還猶豫着不往海裡跳,可是水已漫到“夢幻号”的内壁上。
德考特船長知道戈弗雷深識水性,于是抓住他的肩膀,幫他趕緊從船上跳下。
真險哪!如果不是漆黑一片,肯定可以看到在“夢幻号”所在的位置上陷下了一個深淵。
但戈弗雷在這片寂靜的水中央用幾下蛙泳就迅速離開了這個像大漩渦的渦流那樣吸卷的漏鬥。
這一切發生于不到一分鐘。
不一會兒,在絕望的呼叫中,船上的航海燈一一熄滅了。
沒有什麼可懷疑了:“夢幻号”直沉海底了!
至于戈弗雷,他爬到了一塊可以躲開激浪的高大的岩石上。
他在黑暗中徒勞地呼喚着,沒聽見一個聲音回答他,他不知道他是在一塊孤零零的岩石上還是在一塊暗礁的頂端,可能隻有這場災難能說得清,他在那兒等待着白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