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巴塔克醫生是沿普萊紮山的左側,離開右邊的尼亞德急流和山口那條道,到達古堡東邊的圍牆。
這兩個方向恰好構成一個很大的尖角,角尖就是主塔樓頂。
北邊的圍牆無法翻越,因為那邊既沒暗門,也無吊橋,隻有随着地勢起伏的高高的城牆。
即使這邊根本沒路,這都無所謂,因為伯爵不打算進入城堡。
弗朗茲-德戴雷克和羅茲科爬上奧爾加勒高地的邊緣時,已經七點半了。
展現在他們眼前的這座古老的建築物像頭猛獸躲在暗處,與普萊紮山上岩石的陳舊色澤渾然一體。
左邊,城牆猛地拐彎,拐彎處聳立着角樓。
角樓的土台周圍圍着冠以齒形雉堞的護欄,角樓頂上那株大名鼎鼎的山毛榉張牙舞爪,枝幹扭曲,說明了這個高度經常刮着猛烈的西南風。
牧羊人弗裡克确實沒有看鍺。
如果根據傳說,德戈爾茲男爵家的古堡真的隻有三年壽命了。
弗朗茲默然注視着以敦實的塔樓為中心的建築群。
它就像馬紮爾人的堡壘,在這堆雜亂的建築物下面隐藏着寬敞、有回聲的大廳,錯綜複雜的長廊,埋在地底的内堡。
再沒有比這座古老的宅邸更适合德戈爾茲家族最後一代人魯道夫男爵居住了。
他就躲藏在裡面,讓世人遺忘,沒人知道真相。
年輕伯爵越起越覺得魯道夫-德戈爾茲男爵一定隐居在此,在這座孤寂的城堡中。
但城堡塔樓裡未見任何人煙。
煙囪裡沒有縷縷煙霧溢出,緊閉的窗戶裡也聽不到一絲響動,沒有——連一聲鳥叫都沒有——沒有任何東西來打破這座陰郁的城堡的隐秘。
弗朗茲一時間貪婪地凝視着古堡。
想當年,裡面充滿了節日的歡聲笑語和武器的乒乒乓乓的撞擊聲。
他默言無語,但卻思緒萬千,又沉浸在往事中。
羅茲科退至一邊,任伯爵遐思默想,一句話都沒說,以免打擾主人。
但當太陽西斜落到普萊紮山後面,希爾河河谷開始罩在陰影中時,他說話了。
“主人,”他說,“天黑了……快8點鐘了。
”
弗朗茲似下沒聽見他說話。
“該走了,”羅茲科又勸他,“如果我們想在旅館關門前到達利瓦特采爾。
”
“羅茲科……再等會兒……是……再等會兒……我們就走。
”弗朗茲說道。
“主人,我們到山口那條道要走一個小時,那時天就黑了,穿過大路,誰也瞧不見我們。
”
“再等會兒,”弗朗茲說,“我們就下山去村子。
”
年輕伯爵自到達奧爾加勒高地山頂,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主人,别忘了天黑了穿過亂石崗很危險……天亮時,我們走得都那麼辛苦……請原諒我-嗦……”
“是的……走吧……羅茲科……我聽你的……”
弗朗茲牢牢地站在古堡前面,内心似乎有某種預感。
難道他也如巴塔克醫生,雙腳在古堡牆角下被死死拽住了?……不是!他雙腿活動自如,沒受到任何羁絆……隻要他願意,他可以在高地上走來走去,什麼都無法阻止他自由自在地繞牆根在城堡周圍轉上一圈。
他可能正想這樣做?
羅茲科也料到了,決定再勸一次:
“走吧,主人?……”
“好……好……”弗朗茲答應着。
但他依然沒動。
奧爾加勒高地上已經暗下來了。
群山的陰影向南蔓延開,吞沒了整座古堡,隻隐約可見一個飄忽不定的影子。
不久,要是塔樓的窄窗裡沒射出任何光線,那什麼都看不見了。
“主人……走吧!”羅茲科不停地請求着。
弗朗茲終于要跟他走了。
突然,長着那株富有傳奇色彩的山毛榉的塔樓頂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形體……
弗朗茲停下腳步,注視着,它越來越清晰。
那是個女人,長發披散,雙手朝前伸着,披着一件白色長袍。
這件服裝不正是在《奧爾朗多》的最後一幕中,弗朗茲最後一次看見拉斯蒂拉穿的那件嗎?
對!她正是拉斯蒂拉,她默然站在角樓頂上,朝年輕伯爵伸出雙臂,她目光深邃,熱切地看着他……
“是她!……是她!……”他高聲喊着。
他撲了過去,要不是羅茲科及時拉住他,他就滾到牆下的壕溝裡去了。
拉斯蒂拉突然不見了。
前後僅僅一分鐘的時間……
這又有何關系!即使隻一秒鐘,弗朗茲也能認出他,他呼喊着:
“她……她……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