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旋動鑰匙,推開門。
面前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它占據着塔樓的最高層。
環形牆壁上是藻井穹頂,上面的肋拱向中心合攏後形成一個下垂的穹陷。
牆壁上挂着厚厚的帷幔,以及飾有人像的古日挂毯。
幾樣舊家具:衣櫃、酒櫃、靠椅、矮凳,整間大廳迷漫着濃郁的藝術氣氛。
窗戶上挂着厚重的窗簾,裡面的光一絲都透不出去。
地闆上鋪着一條高級羊毛地毯,腳踩上去寂然無聲。
客廳的布置看上去很覺古怪,一走進去,半明半暗的強烈色調對比給弗朗茲以鮮明的印象。
門右邊,大廳掩在黑暗之中,望不見盡頭。
左邊正相反,挂着黑布的講台被照得通明,這光可能是前方的某個聚光鏡照來的,但卻看不見這鏡子。
離講台大約20尺處,放着一把古老的高背靠椅,一張齊肘高的布幔把它與講台隔開。
布幔使得靠椅周圍沉浸在一片半明半暗的神秘氛圍中。
椅子旁邊放着一張小桌子,鋪着桌布,桌上放着一長方形的盒子。
這個盒子長約十二至十五寸,寬五六寸,盒蓋上鑲嵌着寶石,裡面裝着一根金屬圓棒。
弗朗茲走進大廳,發現椅子上坐着人。
那人一動不動,頭仰靠在椅背上,兩眼緊閉,右胳膊伸在小桌子上,手放在盒子前。
此人正是魯道夫-德戈爾茲男爵。
男爵想到塔樓頂度過在古堡的最後一夜,難道就是睡覺嗎?
不!……根據弗朗茲聽到他與奧爾伐尼克的談話,事實絕非如此。
德戈爾茲男爵單獨留在房間裡,那他同伴一定已執行了他的命令,從隧道裡離開了城堡。
可拉斯蒂拉呢?魯道夫-德戈爾茲不是說他要在炸毀城堡前再最後一次聆聽她的歌聲嗎?……還能有什麼别的理由可令他回到這間大廳裡,難道不是拉斯蒂拉每晚用優美的歌聲令他陶醉嗎?
但拉斯蒂拉究竟在何處?
弗朗茲沒有看見她的身影,也沒聽見她的歌聲……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現在魯道夫-德戈爾茲已落入年輕伯爵的掌握中!……弗朗茲定能迫使他開口。
然而,他目前心緒那麼激動,他會不會撲到那個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身上揍扁他?正是他奪走了并逼瘋了拉斯蒂拉……
弗朗茲走到椅子後面。
他隻需再跨一步就可以抓住德戈爾茲男爵,他雙眼充血,頭腦昏脹,舉起手……
突然,拉斯蒂拉出現了。
弗朗茲的匕首掉在地毯上。
拉斯蒂拉卓然立于講台上,全身沐浴在強烈的燈光中,她長發披肩,雙臂向前伸出,穿着《奧爾朗多》中昂吉麗卡的潔白長裙,美豔動人,就像上次她出現在古堡角樓上一樣。
一雙美目深情款款,注視着年輕伯爵,似乎要看透他的靈魂深處……
站在講台上,她不可能看不見弗朗茲。
但她沒有向他作任何表示,也沒有開口說話。
天!她瘋了!
弗朗茲要撲上講台,摟她入懷,帶她出去……
拉斯蒂拉開始唱歌了。
德戈爾茲男爵坐在椅子上,俯身向前:這個音樂迷心醉神迷,似吮吸着芬芳的香味,似暢飲着瓊漿玉露。
這與他以前在意大利劇院裡聽唱的情景多麼相似啊,此刻他孑然一身,孤獨地坐在大廳中央。
大廳位于塔樓最高層,可以俯瞰到整個特蘭西瓦尼亞地區!
是的!拉斯蒂拉在演唱!……她在為他演唱……隻為他一人!……一股氣息流過她的雙唇,盡管它看似沒有翕動……但是,雖然理智抛棄了她,可至少整個藝術家的靈魂還屬于她!
弗朗茲也沉浸在美妙的歌聲;這聲音,他足有漫長的五年時間沒有聽到過了……他如癡如狂,凝視着這個女子,他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了。
此刻,她就站在眼前,活生生的,好似由于某種奇迹,使她死而複生!
拉斯蒂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