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時,曾黎早就發火了,可是這次她并沒有覺得氣憤,反倒生出一種做了錯事的歉疚感。
據說莊甯平時對人很好,為人謙和,雖然不怎麼接受采訪,但每次都禮貌而溫和地拒絕。
看來陳婉的死對他打擊确實不小,應該有很多記者煩他了吧。
曾黎垂頭喪氣地出了雜志社,作為《檸檬周刊》的實習記者,她已經實習快滿三個月了。
她一直老老實實地工作,但主編周玉就是看她不順眼,想讓她走人。
以前是忽視她,讓她幹編務助理的活兒,不給她采訪機會,如今終于使出了她的殺手锏,派給曾黎一枚難拔的大釘子。
“真是倒黴到家了,真不該接下這個任務,該死的自尊心啊!”曾黎一邊埋怨自己,一邊琢磨采訪的途徑,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了,一定要完成采訪任務。
事實上,在《檸檬周刊》,曾黎并非一開始便陷入了絕境,比如她的控版編輯張一鳴就曾經說她是可造之才,隻不過在向她求愛遭拒之後,評價也随之改為:“上下文毫無對應,整個文章驢唇不對馬嘴”。
并且還當着衆人的面兒質疑她的文化水平,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
“這王八蛋有忽冷忽熱的本事,實在太惡心了!”曾黎扯了扯自己的T恤袖子,恐怕已經被那人摸上了髒手印,真想砍掉他那隻惡心的手。
和張一鳴差不多,主編周玉也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據周刊第一八婆金橘大仙說,當年周玉和張一鳴曾經談過一段戀愛,至今二人的感情也暧昧不清。
自從張一鳴對曾黎發動攻勢之後,周玉便開始對她冷嘲熱諷,百般刁難。
從這點來說曾黎和主編的矛盾幾乎是不可調和的。
由于主編的态度明确,因此《檸檬周刊》的一衆同事們也對曾黎戴上了有色眼鏡,都習慣了調侃她,讓她跑腿兒,所有得罪人和費力不讨好的事總是歸給她,就連剛畢業的記者小崔也對她指手畫腳。
“明天我就辭職!然後我要血洗編輯部!買導彈轟死丫們的!”曾黎總是這麼向好朋友左丘玟發牢騷,不過牢騷歸牢騷,她現在是不可能辭職的,因為簡單說來,作為一個剛走出大學校門不久的生手兒,她沒有辭職的本錢,也沒有甩手而去的勇氣,她必須這樣堅持着、熬着,讓自己在逆境中慢慢地成長。
而除此之外,曾黎唯一的辦法就是像今天這樣,垂頭喪氣地走出辦公樓,然後躲避着飛馳的汽車,小心翼翼穿過熙熙攘攘的馬路,到對面的公共汽車站,花上三元錢坐到左丘玟家,和自己的好友一訴衷腸,除了這些,她什麼辦法都沒有。
從這點來講,曾黎覺得自己就是那種傳說中的弱勢群體。
3.
“姓名?”
“莊甯。
”
“年齡?”
“二十七。
”
“七月九日下午兩點至三點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回來的飛機上。
”
“還有什麼人有你家的鑰匙?”
“隻有我和陳婉有。
”
“小時工沒鑰匙?”
“她沒有。
因為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家,所以沒給她備用鑰匙。
”
“你和死者在死前通過電話?”
“是,我們通過電話。
”
“當時她情緒怎麼樣?”
“我沒聽出她有什麼不對。
”
“你們通話二十一分鐘,能告訴我通話内容嗎?”
“隻是說想我了,讓我盡早回來。
”
“死者有吃安眠藥的習慣嗎?”
“有,她睡眠一直不太好。
”
“你好好想想她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比較重要的事?見了什麼比較特别的人?”
“比較重要的事是新書上市,見了什麼人我就不清楚了,她不是很喜歡出門。
”
“死者上次自殺未遂的事你清楚嗎?”
“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
她說那次自殺純粹是想感受一下瀕死的感覺,還說以後再也不會做這麼傻的事了。
”
“你覺得這次她是自殺嗎?”提問者擡頭看了對面的莊甯一眼。
“我們婚後感情一直很好,我覺得是意外。
”莊甯再次深呼吸,這兩天他總覺得胸悶,喘不過氣來。
4.
“開門,親愛的!是我!”曾黎用力地砸門。
說話幹脆,像爆豆子,與她在編輯部裡吞吞吐吐、唯唯諾諾的軟柿子形象皆然不同。
敲了半天,不見回應,曾黎轉身剛要走,吱呀一聲,門開了。
“怎麼這麼半天才開門?”曾黎抱怨着邁步要往裡走,看清了眼前人之後愣在原地。
門裡站着一個滿臉冷漠的年輕人,嘴緊閉着,根本不拿正眼瞧她,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