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獨出心裁就意味着破壞平等……至于古代人愚蠢的語言中所謂的‘随俗’,對我們來說隻是履行義務而已。
因為……” “對,對,對!正是這樣,”我按捺不住了,“所以您何必,何必……” 她走到那個高鼻子詩人的雕像前,又垂下眼睛上的窗簾,遮住了那裡面野性的火焰。
她這一次據我看是十分嚴肅地(也許是為了緩和我的情緒)說出了幾句非常在理的話: “從前人們竟容忍這樣的詩人,您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人們不但容忍,而且還崇拜他們。
真是奴性十足!您說對嗎?” “這很明顯……我是想說……”(這個該死的“很明顯”!) “是呀,我懂。
其實這是比他們那些加冕的帝王更強有力的霸主。
為什麼那些帝王不把他們關起來,不把他們除掉呢?在我們國家……” “是的,在我們國家……”我剛剛說了這麼一句,她就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我簡直可以用眼睛看得見——那是一條聲音洪亮、急劇上升、柔韌如鞭條的曲線。
記得我當時全身在顫抖,真想一把揪住她,然後把她……把她怎麼樣,我記不清了。
總得做點什麼——什麼都無所謂。
我下意識地打開了我的金色号牌,看了看表。
17點差10分。
“您不認為已經該走了嗎?”我盡量把話說得很客氣。
“如果我請求您留下來和我在一起呢?” “聽我說……您明白您在說什麼嗎?10分鐘後我必須趕到大課室……” “……‘全體号民都必須去聽法定的藝術和科學課’……”I-330學着我的腔調說。
然後她拉起窗簾——擡起眼睛,那兩扇黑洞洞的窗戶裡面壁爐在熊熊燃燒。
“我在醫務局有一個大夫,他是登記在我名下的。
我要是去求求他,他會給您開一張假條,證明您生病了。
怎麼樣?” 我明白了。
我終于明白了這套把戲的目的何在了。
“原來是這樣!您可要知道,照道理我應當和每一個正直的号民一樣,立刻就去護衛局,并且……” “如果不照道理呢?(又是一個蜇人的微笑)我非常想知道,您是去護衛局還是不去呢?” “您留下來嗎?”我抓住門的把手。
那門把手是銅制的,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是銅聲銅氣的。
“請您等一下……可以吧?” 她走到電話機旁,說她找某某号民(我由于太激動而沒有記住是哪個号民),然後大聲說: “我在古屋這裡等您。
對,對,就我一個人……” 我轉動冷冰冰的銅把手: “我可以用一下飛車嗎?” “噢,那當然!請吧……” 門外那個老太太正在陽光下面打瞌睡,就像一株植物。
令人奇怪的是,她那張封死了的嘴巴又張了開來,又說話了: “您的那位……怎麼,她一個人留下了?” “一個人。
” 老太太的嘴巴重又封合起來。
她搖了搖頭。
看來,連她那日漸衰退的大腦也明白,這個女人的行為是何等荒唐而又危險。
17點整我到了大課室。
就在這時我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我對老太太講的不是真話。
I-330現在并不是一個人在那裡。
我無意中欺騙了老太太。
也許正是這件事攪得我心神不甯,無法聽課。
是的,她不是一個人,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
21點30分以後我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時間。
本來今天就可以去護衛局舉報。
但是,經曆了這件蹊跷事之後,我感到精疲力竭。
更何況法律規定的舉報期限是兩晝夜,我明天去也不為遲:還有整整24小時呢。
——譯者注
——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