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筆記之二十七

首頁
    提要:任何提要都不合适。

     我獨自站在沒有盡頭的長廊裡——就是我曾經去過的長廊。

    天空啞然無聲,就像是混凝土澆灌的。

    不知從哪兒傳來水滴岩石的聲音。

    眼前是那扇熟悉的門,沉甸甸而又不透明,從裡面傳出低沉的嘈雜聲。

     她說她16點整出來找我。

    現在已經16點過5分了,過10分了,過15分了,仍不見一個人影。

     有一秒鐘的工夫,我又是原先的我了,生怕這扇門突然打開。

    再等最後5分鐘,如果她還不出來…… 不知從哪兒傳來水滴岩石的聲音。

    沒有人。

    我半憂半喜地感到:我得救了。

    我順着長廊慢慢地往回走去。

    穹頂上一長串顫巍巍的電燈逐漸暗了下來。

     突然,背後傳來急促的開門聲和迅捷的腳步聲,那聲音又從穹頂和四壁反射回來。

    隻見她像隻小鳥飛了過來,跑得有點氣喘籲籲,張着嘴呼吸。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兒,你一定會來這兒!我知道,你——你……” 長矛般的眼睫毛上下分開,放我進去,于是……她的嘴唇觸到我的嘴唇——這種荒唐而又絕妙的古代禮儀給我的那份感受,怎樣用語言表達呢?這席卷了我心靈中的一切而隻把她留下的旋風,又用怎樣的公式才能表示出來呢?對,對,我說的是“心靈中”,你們要笑就笑吧。

     她費力地、緩慢地擡起眼睑,又艱難地、緩慢地說: “不要這樣,行啦……來日方長。

    現在我們該走了。

    ” 門開了。

    台階已經磨損、破舊。

    亂糟糟的聲音,耀眼的光線,令人難以忍受…… *** 從那時到現在,已經過了差不多一晝夜。

    我的心境已經平靜了些許。

    但是,即使讓我對此做出大緻準确的描述,我也感到難乎其難。

    我的頭腦裡好像引爆了一顆炸彈,一張張張大的嘴巴、飛鳥的翅膀、叫喊聲、樹葉聲、說話聲、石頭塊——都紛至沓來,一股腦兒堆疊在一起…… 我記得當時最先想到的是:撒開腿拼命往回跑。

    因為我心裡明白,在我等在長廊裡的那段時間裡,他們準是炸毀或拆掉了綠色長城,外面的污泥濁水一湧而入,淹沒了我們這座已清除了低級世界污穢的大城。

     我大概是對I-330講了諸如此類的話。

    她哈哈大笑,說: “不是的!隻不過是我們走出了綠色長城罷了。

    ” 這時我才睜大了眼睛——一些景物真真切切地呈現在我眼前。

    活着的号民們誰也不曾看得這麼真切——由于隔着烏蒙蒙的玻璃城牆,這些景物都縮小到千分之一,并且模糊不清。

     陽光……這裡的陽光不是我們那種均勻地灑在鏡子般路面上的陽光。

    這裡的陽光是一些很活躍的玻璃碎片,是一些搖曳不定的斑點,看上去叫人頭暈眼花。

    樹木有的像直插雲天的蠟燭,有的像用彎彎曲曲的爪子支撐着趴在地上的蜘蛛,有的像綠色的無聲噴泉。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匍匐着,搖擺着,沙沙響着。

    一個表面毛糙如線團的東西從我腳下滾開,而我就像腳底下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動,因為我腳底下不是平面,您明白嗎,不是平面,而是一種松軟得令人生厭的、有生命的、綠顔色的、富于彈性的東西。

     我被這一切驚呆了,我閉氣了——也許這個用詞最恰當不過了。

    我雙手抓住一個搖晃的樹杈站在那裡。

     “不要緊,沒事的!一開始都是這樣,過一會兒就好了。

    膽子放大一些嘛!” 和I-330一起站在跳動得令人頭暈的綠色網上的,是某個人薄薄的剪紙側影……不對,不對,不是“某個人”,我認識這個人。

    我記得,他是醫生。

    沒錯,沒錯,我的頭腦非常清楚。

    這不,我看得很明白:他們二人架起我的胳膊,笑着拖着我往前走。

    我跌跌撞撞,一跐一滑地走着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