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她,更不能聲明她愛我。
不久她被調到了另一個連隊。
我因有着我們小學校長的庇護,除了那次含蓄的談話,并未受到怎樣的傷害。
你連替你所愛的人承受傷害的能力都沒有,這真是令人難堪的事!後來,我乞求一個朋友幫忙,在兩個連隊間的一片樹林裡,又見到了她一面。
那一天淅淅瀝瀝地下着雨,我們的衣服都濕透了。
我們擁抱在一起流淚不止……後來我調到了團宣傳股,離她的連隊一百多裡,再見一面更難了……我曾托人給她捎過信,卻沒有收到過她的回信。
我以為她是想要忘掉我……一年後我被推薦上了大學。
據說我離開團裡的那一天,她趕到了團裡,想見我一面,因為拖拉機半路出了故障,沒見着我……1983年,《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獲獎,在讀者來信中,有一封竟是她寫給我的!
算起來,我們相愛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當即給她寫了封很長的信,裝信封時,即發現她的信封上,根本沒寫地址。
我奇怪了,反複看那封信。
信中隻寫着她如今在一座礦山當醫生,丈夫病故了,給她留下了兩個孩子……最後發現,信紙背面還有一行字,寫的是——想來你已經結婚了,所以請原諒我不給你留下通信地址。
一切已經過去,保留在記憶中吧!接受我衷心的祝福!
信已寫就,不寄心不甘。
細辨郵戳,有“桦川縣”字樣。
便将信寄往黑龍江桦川縣衛生局,請代查衛生局可有這個人。
然而空谷無音。
初戀所以令人難忘,蓋因純情耳!純情原本與青春為伴,青春已逝,純情也就不複存在了。
如今人們都說我成熟了,自己也常這麼覺得。
近讀青年評論家吳亮的《冥想與獨白》,有一段話使我震懾——“大概我們已痛感成熟的衰老和污穢……事實上純真早已不可複得,唯一可以自慰的是我們還未泯滅向往純真的天性。
我們丢失的何止純真一項?我們大大地亵渎了純真,還感慨純真的喪失,怕的是遭受天譴——我們想得如此周到,足見我們将永遠地離遠純真了。
号啕大哭吧,不再純真又渴望純真的人!”
他正是寫的我這類人。
被圍觀的感覺
在我家的前面,跨過小街,便可登上元大都的斷垣殘址。
翻過去,便是一條小河,名字很雅、很美,叫“小月河”。
河邊每天有早市。
我因常年患失眠症,難得有一天起得早。
偶爾起得早,便去逛早市。
早市很熱鬧。
尤其從五月至十月,熙熙攘攘的,賣什麼的都有。
除了可以買到蔬菜、瓜果、早點,還可以買到花、鳥、魚、貓和狗。
早市上還有理發的,我常在早市上理發。
半個多小時,坐在一隻高腳凳上,望着早市的熱鬧,發也便理了。
節省了時間……有一天我又在早市上理發,理發師傅是位退了休的婦女。
她問我:“你脖子怎麼老往左邊歪啊?”我說肩頸有毛病。
又問:“信推拿療法嗎?”我說信啊。
再問:“信氣功嗎?”我說也是信的。
她便說:“理完發,我為你推拿推拿。
我會氣功。
不是一般的推拿,是帶功的推拿。
”我說:“一次得多少錢?”她說:“先不必言錢。
如果你覺得見效,就看着給。
”其實,我是怕帶的錢不夠,拿不出手。
理完發,我付了錢,剛欲離開,她有些急了:“哎,咱們剛才不是說好了,你已經同意我為你推拿推拿的嗎?”我見人家一片虔誠,唯恐當衆堅辭拒絕會傷人家的自尊心,便重新坐在椅子上。
心想,有人願幫我減輕痛苦,何樂而不為呢?于是她運了運氣,開始推拿。
一會兒,她要求道:“你得把背心脫了。
”我猶豫了,說:“那不就光着上身了嗎?”
她說:“你這麼大的男人了,還沒光過上身嗎?治病嘛,怕什麼?”
我說:“在這種地方,太不雅了吧?”
她說:“快脫吧,什麼雅不雅的,沒人會站下看你。
”如果我态度堅決,自然可以立即起身便走。
但那樣做,分明地,會使人家陷于窘地的。
于是我違心地脫了背心。
結果呢,我就成了那一天早市上的一景。
她說得不對,不是沒人會站下看我。
恰恰相反,幾乎每一個經過的人,都駐足看。
當然,也不完全是看我,也許更是為看她。
總之,我們倆配合起來,仿佛是一對賣藝的。
理發師傅,俨然一位大氣功師。
幾分鐘後,早市的路口竟為之堵塞。
她口中嘿嘿連聲,表演得很投入。
一會兒,她落汗了,汗滴在我的赤背上。
我暗想,駐足觀看的人越多,她心裡肯定越高興吧,因為,她也是在為自己創牌子呀!……
“你把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