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男人。
一個青春情旺的女人,想和她認為最好的一個男人生個孩子,這念頭難道不是又自然又美妙麼?何至于引得變相小報複呢?
婉兒不是個記細碎之仇的人。
然而自從那一天,她對上帝記仇了。
并且對主教懷恨在心。
發誓永遠不再到教堂去。
她認為主教肯定在她和上帝之間進行了挑撥……
今天她來到教堂前乃是因為不明白人們何以會聚集在這裡,想要看個究竟。
她跪下乃是因為自從她對上帝記仇反而更加确信上帝之存在了。
她不敢再得罪他。
“跪下!你這不要臉的騷貨!”
——分明不是冥冥之中似聞非聞的聲音,是那類屬于現實的有耳朵就能聽得到的話語。
她想主教不會這麼說。
無論對她還是對别的女人。
即使某個女人真是“不要臉的騷貨”主教也不會這麼說。
再者她已經跪下了。
當然也斷不會是上帝本人說的。
主教離她挺遠。
那麼上帝離她更遠了。
上帝在震怒的時候也不可能口出粗言啊!何況這聲音并不來自天上。
近在咫尺,就在身後。
跪着的婉兒不禁朝身後扭頭看。
她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狠踢一個女人的腿彎。
一陣酒氣撲面,是那男人身上散發出的。
那女人被踢一腳,雙膝就彎一次,眼瞧着幾乎要不由自主地跪下了,很倔強的,又站直了腿。
這就更加使那醉醺醺的男人怒不可遏。
他一把揪住她頭發,揮拳便打。
女人鼻孔和嘴巴頓時淌出血來。
然而女人并不叫,也不反抗。
一聲不吭,那個風韻猶存的女人一聲不吭。
“讓人們看清你這騷貨的臉!”
男人揪着女人頭發,使女人的臉仰起來。
女人的目光,超越一片人頭,凝望着教堂的哥特式尖頂。
女人眼神裡什麼内容都沒有。
若說畢竟應該有點兒什麼,有的僅隻是廣漠的虛無。
鷗鳥在人們頭頂越聚越多。
它們響亮地叫着,掩蓋住了人們跟随着主教向天空發出的祈禱。
它們的叫聲裡的憤怒是明顯的。
人們開始懷疑究竟是吉兆還是兇兆。
開始懷疑果有上帝的話,上帝究竟指使它們幹什麼來了。
為數很少的祈禱者注意到了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
他們有些害怕地看着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
将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的出現視為兆相的一部分,本能地從他們身邊散開,躲往别處,繼續跪下……
那個男人企圖将女人拖到主教跪着的地方。
女人這時顯出了不肯。
但依然沒有進行反抗。
隻不過是不肯。
她周圍沒有什麼物體可使她摟抱住而不被男人拖走。
她的雙手就緊緊抓住身旁的婉兒的胳膊不放。
結果婉兒也被那男人連同着拖向前去。
“大家聽着,這個騷貨,這個賤人,這個不要臉的蕩婦,她是我的老婆!她在兩年前就打算跟我離婚!我早就告訴過她休想!可是今天她卻以為大家的末日來臨了,法律也不會幹涉她了,她就公開和她的情夫舉行婚禮,還想結婚後一塊兒自殺!所以我要把她拖到這裡來示衆!我要讓她對上帝發誓,死了也是我老婆!不管升天堂還是下地獄,她都得是我的老婆!我絕不能遂了這個蕩婦的心願!我絕不成全一對狗男女!上帝在哪兒?上帝在哪兒?上帝你他媽的過來!你他媽的聽着這個蕩婦發誓!”
那男人大喊大叫。
“放開我,放開我,你拖着我幹什麼呀!”
婉兒擺脫着那個女人。
女人不放開她。
女人被男人拖倒了。
也将婉兒拖倒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終于放開了婉兒的胳膊,但又拽住了婉兒的背包帶。
背包帶被女人拽斷了一邊。
背包便斜垂在婉兒身上。
有樣東西從背包裡掉了出來——是老孟祥送給婉兒的兩樣東西之一——一柄剔骨的小刀。
婉兒正欲撿起它,卻被那女人搶先抓在手裡。
隻見那女人一躍而起,動作快得如同袋鼠的一跳。
不待婉兒有所反應,尖刀已刺入男人的胸膛。
那男人放開了女人,雙手攥住露出胸前的刀柄,低下頭瞧,似乎想弄明白是什麼玩意兒并且怎麼就一下子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女人愣了愣,猛轉身飛快地跑了。
婉兒雙手撐地,瞪着那男人,駭然得動彈不得。
那男人猝地将尖刀從胸膛裡拔出,鮮血射到許多人身上。
“她殺我!她竟敢殺我!”
男人雙手攥着尖刀暴跳不止,向周圍的人們亂紮亂刺。
有幾個人被紮中刺中,紛紛倒下,哀叫聲聲。
随着那男人的暴跳,鮮血從刀口咕嘟咕嘟往外冒。
那男人終于也倒下了,就倒在離婉兒不遠的地方。
他的一隻手,抓住了婉兒的一隻腳踝。
他的另一隻手,舉着尖刀,身體如肉蟲似的一蠕一蠕,爬向婉兒……
婉兒大呼救命。
然而她身旁的人早已逃避開了。
沒有逃避開的是那幾個受傷倒地的人。
鷗鳥開始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