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這個給你吧!你救了我,我也沒什麼謝你的……”
她指指她那斷了一邊背帶的背包。
它就在床上。
在她身邊。
他一步跨過來,拿起背包,塞到她懷裡。
“你唆什麼?想走就走,我并沒攔你!”
他好像很厭煩她,希望她趕快離開。
這時婉兒才發覺自己赤着一隻腳。
“我的鞋呢?”
她低頭四處巡視,找不到。
“求求你,把我的鞋還給我吧!”
她以為他将她的一隻鞋藏了起來。
進而猜測他這樣做一定是對她居心不良。
她快急哭了。
“聽着,”他說,是一種又好氣又好笑的口吻,“我救你,因為你是人。
人在一切物質之中,人在一切物質之上。
所以,隻有人救人,才應該奮不顧身。
至于你那隻鞋,哪怕是一隻金鞋,或者是一隻鑲滿了寶石的水晶鞋,我對它也沒有絲毫義務。
我救走你的時候,它在那個想殺你的男人手裡攥着。
他可能現在還躺在教堂那兒,不會這麼快就把你的鞋帶到另一個世界去……”
他簡直是在挖苦她。
“哼!”婉兒生氣了,冷笑道,“多謝你告訴得這麼明白!”
她連另一隻鞋也脫下,往地上一扔,推門就想走。
“你不能走!”
他搶前一步,擋住了門。
婉兒怔了怔,打開背包,取出老孟祥送給她的救生圈,說:“你以為我給你的就是一個舊背包麼?還有這個!這總該能報答你了吧?”
“那是什麼?”他明知故問。
“救生圈!現在許多男人在為這個動刀子!”
“他們都瘋了。
而我沒瘋。
”
“我不管你瘋沒瘋。
我給你這個,隻求你放我走!”
“那個想殺你的男人,也是為了這個吧?”
“我已經向你解釋過了。
我跟他沒什麼關系!你休想拿這一點來威脅我!”
“我才不管你跟他有沒有關系!”
他将門插上了,并且鎖了一把鎖。
“你……你想幹什麼?!”
婉兒下意識地從工作案上抓起一把虎頭扳子。
他撲哧笑了,嘟哝:“他媽的!我怎麼救了你這麼個小妞。
你以為我想強奸你是不是?把扳子放下!要不我揍你!”
婉兒順從地放下了扳子。
她告誡自己這時候這種情況下千萬要明智。
即使手中有把虎頭扳子,他要強奸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分鐘内,他就足以将她放翻擺平,使她服服帖帖。
這是毫無疑問的。
“你到窗前去,往外看看。
”
婉兒就走到窗前往外看——在她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内,遍地皆是鷗鳥。
它們多得幾乎一隻挨着一隻,占領了一切屋頂。
像秋末公園裡林蔭小道的落葉,鋪滿了橫馬路,也鋪滿了豎馬路。
外面沒有一個人。
更準确地說,是沒有一個活人。
大概活人都躲到建築物内去了。
幾十個人倒卧在馬路上。
有男人,也有女人。
壯大的鷗鳥們在啄食他們和她們的軀體。
不知是由于饑餓,還是以兇殘在向人類示威。
“還想出去麼?”
婉兒從窗前退後一步,咧開了嘴……要哭。
他一步跨過來,大巴掌捂住她的嘴。
她喘不過氣,幾乎窒息。
一雙眼睛像突然被逮住的小松鼠的眼睛。
她萬分後悔不該放下了那把虎頭扳子。
他卻仰起臉望着棚蓋。
這小木闆房的棚蓋是那種整片的半透明的塑料壓瓦。
她也便仰起了臉。
棚蓋上不知何時早已落滿鷗鳥。
她立刻聯想到了她從小窗口所望見的一切樓房和平房的屋頂。
隔着一層薄薄的塑料壓瓦聚集在他們頭頂的鷗鳥,分明地知道了這裡有它們不共戴天的人存在着。
正都像啄木鳥似的啄着棚蓋。
而它們的嘴要比啄木鳥的嘴銳利多了。
僧尼敲木魚般的笃笃聲令婉兒不寒而栗。
“壞啦……”
他放下他的手,一時毫無主張地看着她。
“怎麼辦?”
“沒辦法。
”
他依然是毫無主張的樣子。
卻并不顯得驚惶。
甚至也不着急。
他開始吸煙。
她說:“你總得想個辦法呀!”
他說:“為什麼我總得想個辦法?”
“你是男人!”
“你隻說對了一半。
我還是個不怕死的男人。
所以等死,對我來說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
“可還有我呢!你得對我負責!”
“對你負責?”
他眯起眼睛,吐出長長的一縷青霧。
“你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人?是我妹妹?是我女兒?是我老婆?是我情婦?剛才你還懷疑我企圖強奸你呢!我對你有什麼責任可負?如果隻有我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躲在這裡,興許這裡到現在還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呢!我不抱怨你,就算對你很寬厚了,你别不識相。
”
他的語調異常平靜,是那種一年級小學生背課文的語調。
然而正是這樣的語調,使他的話中原本所包含的尖酸刻薄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