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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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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不嬌。

    中國父母普遍的為了子女已經活得很不容易,類乎牛馬一樣辛苦,可是中國的子女卻越來越嬌得不像話了。

    這是自從他當了市長之後,頭腦中諸多不解之謎中的一個。

    老百姓普遍的都以為,當了市長省長的人,一定會對中國的事情明白不少。

    殊不知他的切身體會是——中國乃是地球上最大的一個不解之謎。

    當了市長想不通的事情反而更多了。

     眼前也是一個不解之謎。

    一個十七歲的如花似玉的少女。

    一個正背對着他的X或Y。

    城市靠攏日本之後她會離家出走麼?她會成為“資本主義”的失足少女麼?她會去當侍者還是會去當時裝模特?她會吸毒麼?她會甯肯消失在日本而不願再做一位中國市長的女兒麼? 他嗫嗫嚅嚅地望着她的背。

     “您還有什麼指示嗎?” “……” “沒有我讀日語去了。

    ” “去吧……” 他感到自己對女兒也信任不起來了。

    結果還是他自己煮了牛奶。

    并将安眠藥片碾成齑粉溶在牛奶中。

     “芸芸,我走了……” 女兒故意用日語書擋住臉不看他。

     “牛奶我已經煮好,放在冰箱裡。

    記住,你媽一醒就端給她喝。

    ” “我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醒?” “那你到她身邊看書。

    ” “要不要我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 “會有這麼一天!” “你們夜裡癫狂,白天睡懶覺,我倒是成什麼了?成小丫鬟了!” 女兒嘟嘟哝哝地離開自己的房間,在他的督促之下,進入了她一向很自覺止步的家中“禁地”。

     他望着關上的門,心想,當初由于封閉私生活的意識作祟,拒絕了市委後勤管理處按照規定待遇應該公派來的一名用人,真是一個大錯誤。

     走出市委大院,他第一眼見到的是他發誓再也不想見到的“東西”——他那輛黑色專車。

    它是日本貨,上等的日本貨。

    即使在日本,也是上等人才會擁有的上等貨,是預料到中央将會下達紅頭文件限制各級公仆以公家名義進口外國車輛前進口的。

    它僅隻為他的前任服役了半年,就開始由他所“專”了。

    前任滿以為能夠連任,卻被幕後的幾位“老家夥”小小地動作一番“調整”下去了。

    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最初他一看見它心理上總多多少少有點兒不自在,仿佛霸占了原本更應該屬于别人的東西似的。

    那純粹是知識分子的心理上常出現的微妙的小感覺。

    這會兒他一瞧見它就幾乎兩眼冒火!不,不是一瞧見它,是一瞧見那個替他開它的“東西”就幾乎兩眼冒火!在他眼中,它是已和他有了親密情愫的。

    而小司機才是個“東西”!不,不是個東西!或者可以說是“不是個東西”的東西! 愛屋及烏,恨鳥及林,此話不假。

    他一見到他的車,立刻就将頭一扭,一扭之後又一扭——因為他又瞧見了不遠處的一面巨大的廣告牌。

    廣告文字寫的是——世界處處有公路,有路便有三菱車!三菱三菱,日本三菱,引導中國新潮流! 廣告牌也使他幾乎兩眼冒火! 一夜之間,不知這座城市距離日本又近了多少海裡?越接近日本,他心中越是覺得無着無落的。

    仿佛前景并非即将接壤的陸地,而是陸地的盡頭,這座城市必定會在陸地的盡頭墜落到宇宙的黑洞之中去似的。

    他簡直就内心紊亂到了見不得聽不得“日本”兩個字以及一切可能使自己聯想到日本的程度!盡管這座城市和日本的某座城市締結了友好城的聯誼條約。

     他低下頭很快地走。

     “市長,市長,市長您别生我的氣啦!我混蛋!我不是玩意兒!……我昨天那是由于喝酒了。

    否則我哪敢對您那樣啊!您宰相肚裡能撐船!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罵我一頓消消氣兒吧!我扇我自己耳光行不行?” 小司機死皮賴臉地追上他,跟随着他,身前身後繞着他轉,喋喋不休地作檢讨。

    也不知是發自内心的還是裝的。

     他哪那麼容易就消了窩在心裡的那股氣啊! 小司機真的扇起自己耳光來。

     然而他還是闆着面孔不予理睬。

     走着走着他若有所思地站住了。

     “市長,我就知道您一定會原諒我的,畢竟我為您開了将近一年車啊……” 小司機誤以為打動了他,一副痞相地讪笑了。

     他卻轉身往回走。

     “市長,市長您什麼東西忘在家裡了?公文包?您省走幾步吧!我去,我去您家替您取……” 小司機滿臉谄媚,大獻殷勤。

     他仍不予理睬。

     他走回到他的專車跟前,一拉車門,車門沒鎖,拉開了。

     “鑰匙!” 小司機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他意欲何為,更不敢稍有違背,乖乖地忙不疊地将車鑰匙給了他。

     他依然闆着面孔,從容不迫地坐入車内。

    坐在司機的位置上。

    屁股一沾坐墊,便娴熟而迅速地開動了車。

     “哎,哎……” 小司機怔呆之際,他已将車開上了馬路的快行線…… 一路之上,他的車好幾次被由市民自覺組成的義務清掃隊所阻攔。

    一種極大的積極性和熱忱,從人們的臉上呈現出來。

    許多單位臨街的門面,都懸挂着兩面旗幟。

    五星紅旗和太陽旗。

    仿佛在這座城市,即将進行或正在進行兩國第一号領導人的最高級會晤。

    而它關系到這座城市的市民們生活的最高利益。

    并且最終肯定能将這一利益帶給他們。

     市長卻絲毫也不感到欣慰。

    更不覺得受到任何振奮或鼓舞。

    隻有一種空前的迷惘和彷徨彌漫胸間,和一種于他而言前所未有的對群衆場面的本能的厭惡。

    說要打死市長就真要打死市長,說燒飛機就真把飛機燒了。

    說載歌載舞當夜狂歡就冒雨狂歡,隔夜之間,說行動起來清掃城市就行動起來了并且這麼的積極這麼的熱忱這麼的情緒飽滿這麼的具有義務感!一句話,說發瘋就發瘋了。

    說可愛就變得可愛了。

    說有覺悟就變得覺悟高漲了!從發瘋到可愛,好比小孩子從哭到笑。

    那麼從眼前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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