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松森的航班向地面傳來即将降落的信息。
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時刻,裡維埃依然監控着航班邁向幸福的每一個步子。這對他來說,是在這一片紛亂的災難中,向所有的人證實他的信仰是有他的道理的。這架即将到達終點的幸福的航班,通過電報,也同時向他們宣布着空中其他千萬架幸福地翺翔着的飛機。“不是所有的天空都充滿了飓風的。”裡維埃想,“路一旦被人走了出來,不繼續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一路下行,飛機經過了一個接着一個的停靠站。巴拉圭就像一個種滿了鮮花的可愛花園,那些低矮的房子,流動的溪水,盡收眼底。飛機與風暴區域擦肩而過,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機上的九位乘客,裹着厚厚的毛毯,額頭靠在窗前,如同欣賞着珠寶店櫥窗裡的珠寶一般,遙望着阿根廷的小城。坐在前排的飛行員,用他的雙手掌控着乘客們珍貴的生命,睜大眼睛一絲不苟,如同一位牧羊人。通訊員的手指,正敲打着寫給地面的最後一條信息。他像是在空中譜寫着一首奏鳴曲最後的愉悅的音符。而在地面的裡維埃一定能讀懂這首曲子的含義。信息發出,他收起天線,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他笑了,他們着陸了。
飛行員着陸後,與即将飛往歐洲航班的飛行員站在一起。他背靠着飛機,手叉在口袋裡。
“輪到你接着飛?”
“是的。”
“巴塔哥尼亞的航班已經到了?”
“他們已經不等他了,失蹤了。天氣好嗎?”
“非常好。法比安失蹤了?”
兩個人的話都很少。他們之間如同兄弟般的友誼,讓他們不需要過多的話語來表達各自的感情。
工作人員将從亞松森運來的包裹裝入飛往歐洲的航班。飛行員一動不動,頭向後仰着,脖子貼着刻度盤,看着天上的星星。他覺得一種強大的力量,混合着一種愉快的情緒,在自己的體内滋生着。
“裝載完畢。”飛機外響起一個聲音,“準備起飛。”
飛行員依然不動。引擎已經被啟動了。從自己的肩膀上,他感覺到飛機正依托着他。他頓時覺得放心了,這一夜充斥着确切的和不确切的消息,飛還是不飛。他的嘴微微張開着,牙齒在月光下閃爍着,像是一隻小野獸。
“小心夜色!”
他沒有聽見同伴們的提醒。手叉在口袋裡,頭仰着面對着天空中的雲,他想起即将出現在他眼前的山川、河流與大海,輕聲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是一陣吹過樹林的微風,讓他整個顫抖起來。那笑聲雖然輕微,卻比雲層、山川、河流與大海更強大。
“你怎麼了?”
“這個傻瓜裡維埃……他居然以為我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