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的陽春季節非常漫長而知名的西堪薩斯地區來說,今天也好得似乎不真實,空氣幹燥、陽光充足、天空蔚藍。
樂觀的牧場主預測今年冬季将是一個暖冬,在這樣的天氣裡,整個冬天都可以放牧。
在博比的記憶裡,這樣的冬季隻有一次,正是在那一年,他開始和南希約會。
當時他們倆都是十二歲,放學後他經常替南希背着書包,一起從霍爾科姆學校走回河谷農場。
如果天氣暖和、陽光明媚,他們經常在路邊停下,在那條蜿蜒曲折、緩緩流動的濁色的阿肯色河邊小坐片刻。
有一次,南希對他說:“有一年夏天,我們全家去科羅拉多州,我看到了阿肯色河的源頭。
看見那兒的水,實在難以相信它和我們的河竟是同一條,水的顔色完全兩樣,清澈純淨得可以喝;而且水流湍急,河裡到處是岩石和漩渦。
爸爸在河裡抓到了一條鲑魚。
”南希對阿肯色河源頭的記憶從此深深印在博比的腦海裡,而且自從她死後……他無法解釋,每次隻要一看見阿肯色河,它立刻就變了,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條蜿蜒流過堪薩斯平原的渾濁緩流,而是像南希描述的那樣:一條科羅拉多州的激流,清冽純淨,帶着鲑魚從山谷裡急流而下。
南希活着的時候就是那個樣子,如同源頭活水,精神飽滿、充滿快樂。
但是通常,西堪薩斯地區的冬季冷得令人寸步難行,聖誕節前後天氣往往驟變,寒風呼嘯着,冰霜随即覆蓋了田野。
幾年前的一個聖誕節,大雪頭一天便下來了,一直下個不停。
第二天早晨,當博比出發去克拉特家時,在三英裡的路途上,他不得不與深深的積雪搏鬥。
雖然他凍得身體僵硬、臉頰通紅,但這是多麼值得,因為他受到的歡迎立即将他整個人暖了過來。
南希是那樣的驚喜,為他驕傲不已;連她一向羞澀而矜持的母親,此時也擁抱他、親吻他,堅持讓他裹上棉被坐到客廳的壁爐邊取暖。
當女人們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他和凱尼恩、克拉特先生圍坐在壁爐邊吃核桃和榛果。
克拉特先生說他想起了另一個聖誕節,那時他也就凱尼恩這麼大。
“我們全家一共七口,母親、父親、兩個女孩和我們三個男孩。
我們住在一個離城裡很遠的農場裡。
因此每年聖誕節都要坐馬車到城裡去買東西,隻去一次,全部買齊。
我記得那年早晨我們打算出發的時候,雪和今天一樣厚,不,還要厚一點兒,而且一直在下,雪花大得如同碟子。
看起來聖誕節要讓雪給封住了,我們的聖誕樹下不會有禮物了。
母親和女孩們心都碎了。
後來我有了一個主意……”他提議給家中耕田用的一匹壯馬配上鞍子,由他騎馬進城給大夥兒買禮物。
家裡人同意了。
他們把自己為節日省下來的錢都給了他,還給他列了一張想買的物品清單:四尺棉布,一個足球,針插、獵槍子彈……等他買到所有物品時,天色已晚。
他把所有東西都用防水油布包起來,然後踏上了歸途。
一路上,他暗暗感激父親,是他強迫自己帶上一盞提燈,也同樣慶幸馬脖子上系着鈴铛,那輕快的鈴聲和煤油燈搖曳的光亮,帶給他無比的慰藉與勇氣。
“騎馬進城的時候很簡單,不過是小菜一碟。
但是此時路不見了,所有的标記也都消失了。
”漫天遍地全是雪。
他騎着馬在深陷及腰的雪堆裡踉踉跄跄前進着。
“我的燈不知什麼時候掉了。
在黑夜裡,我和馬都失去了方向,随時都可能昏過去,凍死在雪地裡。
當時我害怕極了,隻有不停地祈禱上帝。
慢慢地,我真的感到了上帝的存在……”犬吠四起,他循聲而去,看見了鄰近農家窗戶裡的燈光。
“我本想留在那兒的。
但是一想到家裡人,母親一定急得哭泣、父親和弟弟們大概正準備去找我,我就咬緊牙關繼續前行。
當我好不容易挨到家,卻發現屋子一片漆黑,你們可以想象當時我該有多失望多難過了。
門都鎖上了。
全家人都已上床睡覺,把我忘得幹幹淨淨。
爸爸說:‘我們相信你一定會留在城裡過夜的。
哎呀,小子!誰能想到你竟然在這樣的暴風雪天氣裡往家趕?’”
正在腐爛的蘋果發出酸味。
蘋果、梨、桃、櫻桃,這裡是克拉特先生的果園。
果樹都是他親手栽下的,視若珍寶。
博比漫無目的地跑着,他根本無意來這兒或者河谷農場的任何地方。
這是難以解釋的。
他轉身準備離開,卻又轉回來,向那座堅固、寬敞的白色屋子踱了過去。
從小他對那所房子就向往不已,一想到自己的女友住在裡面他就覺得高興。
但如今,屋子已經失去了主人的精心照管,顯示衰敗迹象的蜘蛛網開始編結,一把鐵耙躺在車道上已經生了鏽,草坪一片枯焦、雜亂。
在那個黑色的星期天,當警長叫救護車來運走遇害者的屍體時,車輛曾碾過這片草地,現在上面的輪胎印還清晰可見。
雇工的屋子也是空的,他已經在霍爾科姆附近給自己的家人找了一個新居所。
沒人會責怪他,因為這些日子盡管天氣燦爛晴朗,但克拉特宅卻一片陰晦、肅靜與死寂。
當博比走過谷倉,來到後面的畜欄時,聽到了馬匹揮動尾巴的聲音。
那是南希的寶貝,那匹溫順的斑點母馬,它的鬃毛像打過蠟一樣亮,深紫色的眼睛像盛開的紫羅蘭花骨朵。
博比撫摸着它的鬃毛,用臉頰輕輕地蹭馬脖子,南希過去經常這樣做。
寶貝打了個響鼻。
上個星期天,他最後一次去基德維爾家時,蘇珊的媽媽曾提到過寶貝。
基德維爾夫人是個多愁善感的婦人,那時她站在窗前,看着漸濃的暮色和遠處的草原,突然說:“蘇珊?你知道我看見什麼了嗎?是南希,騎着寶貝,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了。
”
佩裡首先注意到那兩個想搭車的人,一個小男孩和一個老頭兒,兩人都背着自制的背包,站在飛沙走石的得克薩斯狂風裡,身上隻穿着工裝褲和一件薄薄的棉布襯衫。
“我們載他們倆一程吧。
”佩裡說。
迪克不太情願,他并不反對讓人搭車,但條件是他們看起來能出得起路費,至少“也得貼幾加侖汽油錢”。
但是佩裡這個熱心腸的小矮子,一直在勸說迪克搭載這兩個倒黴的、看上去最可憐的人。
最後迪克終于同意了,停下了車。
那男孩十二歲上下,一頭金發,身體結實,兩隻眼睛透着機靈,非常健談。
他不住感激他們。
那個老頭兒幹黃的臉上刻滿了皺紋,他費力地爬進車裡,一屁股坐到後排座位上一言不發。
男孩說道:“真是太感謝了。
約翰尼快倒下了。
從加爾維斯敦起,我們就一直沒搭到車。
”
佩裡和迪克也是在一個小時前離開那座海港城市的,他們在那兒轉了一個上午,跑遍了所有海運公司,想找個水手的工作。
有一家運輸公司答應雇傭他們,可以立即到一艘開往巴西的油輪上工作。
實際上,如果不是那位細心的雇主發現他倆誰都沒有工會文件和護照,此時兩人已經在海上了。
奇怪的是,迪克甚至比佩裡還失望,他說:“巴西!那兒的人正在建設一座新首都,完全是白紙一張、從頭開始。
想象一下站在那樣一個地方!就是傻子也能發财!”
“你們去哪兒?”佩裡問小男孩。
“斯威特沃特。
”
“斯威特沃特在哪兒?”
“哦,就在順着這個方向不遠的地方,在得克薩斯州境内。
這是約翰尼,我爺爺,他有個妹妹住在斯威特沃特。
至少,我希望上帝保佑她住在那兒。
我們本來以為她住在德州的雅斯博。
但是當我們到那兒時,人家說她和家人已經搬到斯威特沃特了。
上帝保佑,讓我們在那兒找到她。
約翰尼,”他搓了搓老頭兒的手,仿佛要給他取暖,“你聽見我說話了嗎?約翰尼?我們正坐在一輛很暖和很漂亮的雪佛蘭裡,一九五六年的。
”
老頭兒咳嗽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眼睛睜開又合上了,接着又咳了幾聲。
迪克說:“嗨,聽着,他怎麼了?”
“因為變了天,又忙着趕路的緣故。
”男孩說,“從聖誕節前到現在,我們一直在走路。
我覺得我們好像走了大半個得克薩斯州。
”男孩語氣平實,他一邊按摩着老頭兒的手,一邊講着。
在開始這段旅程之前,他們祖孫倆和一個姑媽在路易斯安那州什裡夫波特附近的一個農莊相依為命。
不久前,姑媽死了。
“近一年來,約翰尼的身體一直不好,所有的活兒都得姑媽做,有時我能幫幫忙。
有一天,我們倆正在劈燒火的木頭,需要劈一大堆。
正劈着呢,姑媽突然說她累極了。
你們見過馬倒下就再也沒站起來嗎?我見過。
姑媽就是那樣死的。
”聖誕節前沒幾天,租田給爺爺的人“把我們趕出了農場”,男孩繼續說,“所以我們出發去得克薩斯州,去找傑克遜夫人。
我從未見過她,但她是約翰尼唯一的妹妹,總得找個人收容我們,至少也得收容他。
他再也走不動了。
昨天晚上我們淋了一場雨。
”
車停了。
佩裡問迪克為什麼停車。
“那老頭兒病得厲害。
”迪克說。
“嗯?你想幹嗎?把他攆下車?”
“你動動腦子,哪怕就這麼一次。
”
“你真是一個卑鄙的渾蛋。
”
“你想想,他死了我們怎麼辦?”
男孩說道:“他不會死的。
我們都趕了這麼遠的路,他會等的。
”
迪克堅持要攆他們下車,“你想想,他死了怎麼辦?别人會盤問我們的。
”
“老實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在乎。
你想攆他們下車?當然可以。
”佩裡看着那個生病的、仍舊在昏睡中的耳聾又兩眼昏花的老人,又看了看那個孩子——他平靜地看着佩裡,沒有祈求,沒有“提出任何請求”。
佩裡想起了自己在他那個年紀曾和一個老頭兒流浪的往事。
“随你便,把他們扔下車。
但是我也要下去。
”
“好吧,好吧,好吧!隻是你别忘了,”迪克說,“這可是你說的。
”
迪克發動了引擎。
當車剛開始移動時,突然男孩大聲叫道:“等等!”接着跳出車,跑到路邊停住,彎腰撿起一個、兩個、三個……一共四個可口可樂空瓶子,然後又跑了回來,跳上車,高興地咧嘴笑。
“唉呀,先生,如果你開得慢點兒,我向你保證,我們一定能撿來一大筆零花錢。
我和約翰尼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退瓶換錢。
”
迪克高興起來,同時他也有些心動。
因此當孩子再次讓他停車時,他立刻遵守了。
命令來得如此頻繁,以至于一個小時隻走了五英裡。
但這是值得的。
這個小男孩有一種“天生的撿廢品的才能”,一路過去,在石頭堆、雜草、瓦礫與棕色的廢棄啤酒瓶中,他能一眼發現那翠綠色的裝過七喜和加拿大蘇打水的空瓶。
佩裡很快也發揮出他在尋寶方面特有的天分。
一開始,他隻是把自己的發現告訴給男孩,他覺得親自下去拾這些東西實在太丢人了。
這是“小孩子的玩意兒”,“相當愚蠢”。
然而,這個把戲喚醒了他尋寶時才有的激動,此刻,他也情不自禁地投入找空瓶的樂趣中,撿得幹勁兒十足。
迪克也一樣,而且還更為急切。
雖然看起來瘋瘋癫癫的,但這不失為一個賺點外快或者說弄點兒小錢的好辦法。
天知道目前他和佩裡多需要錢,兩人身上的全部财産加起來也不到五塊。
現在,三個人——迪克、男孩和佩裡——都跳出車外,全無羞澀地展開了競争,不過彼此還是很和氣的。
有一次,迪克在一條水溝發現了一些葡萄酒和威士忌的空瓶,但随即卻懊惱地得知,他的發現全無價值。
“他們不會給酒瓶退錢的。
有時就連啤酒瓶他們都不收。
我通常不會費那種工夫。
我隻盯着那些保證可以換到錢的東西:胡椒博士、百事可樂、可口可樂,以及白石汽水和奈希蘇打水這樣的瓶子。
”
迪克說:“你叫什麼名字?”
“比爾。
”男孩回答。
“哦,比爾,你是受過正規教育的哩。
”
夜幕降臨了,尋“寶”工作被迫停止,但實際上也是因為沒地方了。
車裡已經堆滿了他們收集的空瓶子。
後備箱裡也是滿的,車後座看上去像個發光的垃圾堆。
沒有人注意到,甚至連他孫子都沒注意到,老頭兒已經被晃來晃去、叮當作響的瓶子給埋住了。
看起來着實危險。
迪克說:“要是我們出了車禍,可就有意思了。
”
一簇燈光照亮了“新汽車旅館”的招牌,開到近處才發現這是一家設備不錯的旅店:數間平房、車廠、餐廳外加一個酒吧。
負責指路的男孩對迪克說:“開進去。
也許我們可以在這兒做筆生意。
讓我去談。
我有經驗。
有時候,他們會騙人的。
”佩裡想不出誰會那麼聰明,能騙過那小子。
他後來說:“帶着那些瓶子走進去,他一點兒都不難為情。
我?我永遠也不會那麼做。
我會覺得丢死人了。
但是汽車旅館裡的人都挺和氣的,他們隻是對着那孩子笑。
結果那些瓶子換了十二塊六毛錢。
”
男孩把錢平分了,給了自己一半,那是屬于他和爺爺的。
他說:“知道嗎?我打算和約翰尼好好吃一頓。
你們不餓嗎?”
像往常一樣,迪克很餓。
經過那麼一番勞動,就連佩裡也餓了。
他後來回憶說:“我們把老頭兒攙進了飯館,讓他在桌邊坐下。
他看起來還是那樣,死人似的,一句話也不說。
但是你真該看看他狼吞虎咽的德性。
那小子給他點了烤薄餅,他說那是約翰尼最喜歡的。
我敢發誓,他足足吃掉了三十張薄餅,還有兩磅黃油和一誇脫糖漿。
那小子給自己也點了飯菜,是薯片和冰淇淋,他說他就想吃薯片和冰淇淋,但分量是真不少。
我覺得奇怪,吃那麼多他怎麼沒不舒服呢。
”
吃飯期間,迪克研究了一下地圖,然後宣布斯威特沃特就在他開車路線再往西一百多英裡處,他預定的路線是穿過新墨西哥、亞利桑那、内華達,最後到拉斯維加斯。
雖然他說得沒錯,但是佩裡很清楚,迪克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擺脫男孩和老頭兒。
那男孩也很清楚迪克的用意,但是他很有禮貌地說:“哦,别擔心我們。
有許多車會在這兒停。
我們會想法子搭上的。
”
男孩站起來送他們上車,留老頭兒自己繼續吃新鮮的烤薄餅。
他和迪克、佩裡一一握手,祝他們新年快樂,然後揮手緻意,直到車子消失在黑夜裡。
十二月三十日,星期三,那天晚上對艾爾文·亞當斯·杜威一家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在後來回憶時,他妻子說:“當時艾爾文正在浴室裡唱歌,唱的是《得克薩斯的黃玫瑰》。
孩子們在看電視。
我在飯桌邊擺碗碟,準備請客人吃自助餐。
我是新奧爾良人,喜歡烹饪和款待客人。
正好我母親剛剛給我們送來一籃子鳄梨和黑眼豌豆,噢,那可是做一頓美味的好材料。
所以我決定,開一個自助餐會,請幾位老朋友過來吃飯——莫裡斯夫婦、克裡夫德和多迪·霍普。
艾爾文沒有興緻,但我堅持要請。
我的天啊!那個案子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自從出了事以後,他幾乎連一分鐘也沒離開過它。
哎,就在擺餐具的時候,聽見電話響,我就讓孩子去接,應該是保羅接的。
他說是找爸爸的,我說:‘你告訴他們他正在洗澡。
’但是保羅說他不知道該不該這麼說,因為那是艾爾文的上司桑福德先生從托皮卡打來的。
艾爾文隻圍了條浴巾就出來接電話了。
這簡直讓我發瘋,水滴得到處都是。
但是當我去拿拖把時,我看到了更糟糕的,那隻傻貓皮特竟跳到餐桌上,正在大吃蟹肉沙拉,我的鳄梨也全毀了。
“但是接下來,突然艾爾文從後面一把抱住我,抱得緊緊的。
我說:‘艾爾文·杜威,你瘋了嗎?’玩鬧歸玩鬧,但那個家夥渾身濕漉漉的,把我的衣服全毀了,那可是我為聚會特意穿的。
當然,當我得知他擁抱我的原因時,我反過來又擁抱他。
你可以想象出逮住那兩個人對艾爾文意味着什麼。
他們是在拉斯維加斯被逮到的。
他說他要馬上去拉斯維加斯,我問他是不是該先穿上件衣服,而艾爾文,他太興奮了,他說:‘啊,親愛的!我想我要讓你掃興了!’我想不出有比這更快樂的掃興方式,這也許意味着不久我們就會恢複正常的生活了。
艾爾文笑了,聽到他的笑聲,真的太美了。
我是說,過去的兩個星期是最糟糕的。
因為就在聖誕節前的那個星期,那兩個人突然出現在堪薩斯城,來了,卻又走了,沒有抓住。
我從未見艾爾文如此消沉過,除了那次小艾爾文患了腦炎住院,我們以為會失去他。
但我現在不想提那個了。
“後來,我給他沏上咖啡,端到了卧室裡,心想他應該在卧室裡換衣服呢。
但是他沒有。
他正坐在床邊,雙手抱着頭,好像頭疼似的,連襪子都還沒穿。
于是我說:‘你怎麼搞的,想得肺炎嗎?’他看着我,說:‘瑪麗,聽我說,肯定是那兩個家夥,肯定是,這才是合乎邏輯的結果。
’艾爾文真可笑。
就和他第一次競選芬尼縣警長時一樣。
在選舉結果揭曉的那天晚上,實際上每張選票都已統計過了,很明顯他赢了,但是他說——我現在想起來真是氣得想要勒死他——他一遍又一遍地說,‘哦,不到最後一分鐘,我們是不會知道結果的。
’
“我對他說:‘好了,艾爾文,别再這樣了。
肯定是他們幹的。
’他說:‘那證據在哪兒呢?我們根本沒有證據證明他們進過克拉特家!’但是在我看來,他完全可以證實。
腳印,那兩個畜生不是在屋裡留下了腳印嗎?艾爾文說:‘是的,腳印是可以證明,除非那兩個小子碰巧還穿着那兩雙鞋。
腳印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