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僞政府的整棟辦公樓裡,燈光刺目,電話鈴聲刺耳,雜亂無序的腳步在樓上樓下不斷奔波着。
電話聲、電台聲、敲擊聲、腳步聲、警笛聲,整個新政府辦公廳陷入一片混亂。
明樓倦怠地強撐着身子,雙眼凝視着玻璃窗外,透過被雨水淋擊的窗戶,外面的一切不是愈來愈模糊,而是愈來愈透明。
突然,“砰”的一聲,咖啡杯被明樓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明樓臉色鐵青地站在辦公室裡,旁邊站着幾名秘書和随從。
聽到動靜,站在門外的警衛頓時闖進來,看到明樓怒目圓睜的樣子,登時愣在當場。
“出去!滾出去!”明樓扯着嗓子沖奔進門的警衛吼叫,從未有過的暴躁和震怒。
待警衛稀稀落落都出了門,明樓指着手下罵道:“一群蠢貨!我能指望你們做什麼?文件、策劃、秘密交接一個個做得無懈可擊,一出事,一問三不知!你們能不能嘗試做一點點有用的事,别逼着我說粗話!”
“師哥!”門被打開,汪曼春滿臉是淚地出現在門口。
明樓看見汪曼春梨花帶雨,仿佛心軟了一截。
他沒說話,隻是揮手讓汪曼春進來。
汪曼春站進來,關上門。
劉秘書哆哆嗦嗦地繼續彙報道:“我們現在,沒辦法确認火車上列車員的真實身份。
”
明樓喝問道:“阿誠呢?”
劉秘書怯懦地回答道:“明秘書長去海關了。
”
明樓怒喝一聲:“這個時候去什麼海關?!”
“是,是76号梁先生,昨天出貨遇到一點麻煩,明秘書長去處理了。
”劉秘書回道。
“他倒會給梁仲春獻殷勤。
”明樓冷哼一聲,“特高課那邊有消息過來嗎?”
李秘書回複道:“明先生,特高課那邊還在核對上車的日本高官名單。
”
陳秘書補充道:“南京政府的名單已經出來了。
”
劉秘書也繼續說:“軍部和76号都處于一級戒備,但是對于‘櫻花号’可疑分子的調查,基本上沒有任何進展。
”
許久未開聲的汪曼春此時說道:“師哥,我剛剛從南雲課長那裡得到一個确實消息。
”明樓擡頭看着她,汪曼春繼續說道:“日本高級軍官專列,無一生還。
”
“也就是說,死了一專列的人,我們卻一無所獲。
”明樓急道,“列車上一定有一個名單上不存在的幽靈在活動,也許不止一個。
”
“師哥。
”汪曼春看着明樓憔悴不堪的倦容,心疼難忍,淚水像是決堤般沖下來。
“現在第一要務……”明樓想了想,開口吩咐道,幾名秘書馬上做記錄,“……要搞清楚‘櫻花号’專列上死難者的詳細名單,及時安撫日本人憤怒情緒和南京政府遇難官員家屬的撫恤。
你們要出具詳細的死者名單,姓名、年齡、級别、籍貫和他們的家庭成員都要羅列清楚。
汪主席這邊我不擔心,重點是日本人,他們對我們的諜報系統會失去信心。
”明樓思忖了一會兒,“你們先去忙吧,所有情報彙總後再向我彙報,都出去。
”
幾名秘書和随從把本子一合,先後走出了明樓的辦公室。
待房間裡隻剩下汪曼春和明樓兩個人,汪曼春走到明樓身邊:“師哥,你千萬要撐住。
”
“我感覺自己的權力正在一點一點地失去,今天晚上,南京政府的骨幹和日本帝國的軍人們在瞬間化為灰燼。
”明樓有氣無力地說道,“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
“師哥,你打算怎麼做?”
“第一步,我要承認失敗,接受教訓,我太過狂妄自負,低估了抗日分子的力量;第二步,必須徹底清查76号和特高課的諜報網,一定有抗日分子的内線潛藏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第三步,找到抗日分子的情報來源,順藤摸瓜,殺他們一個回馬槍。
”明樓思路清晰地分析道,“這麼大的手筆,不是一兩個奸細就能幹成的。
”
“師哥,第二步交給我來做,我來給你善後,你相信我,相信我一定會幫到你!我不會讓抗日分子有好日子過。
”
“謝謝你曼春。
”明樓笑道,“這一次一定要确認兇手的身份,要有證據。
”
汪曼春聽出明樓話中有話,仿似是不刻意地點出她曾濫殺無辜。
“師哥,我對南京政府和天皇陛下是忠心耿耿……我……”汪曼春極力坦白道。
話還未說出口,明樓截住她的話:“我知道,這點上,我完全相信你。
”
震耳欲聾的雷聲穿過屋頂沖至耳膜,明樓的心牽挂着明台,歎道:“變天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汪曼春輕輕靠在明樓身側,安慰道:“師哥,你别這樣。
我明白,你的心裡很苦,可是你已經盡了極大的努力,抗日分子猖獗,非你一人之力可挽狂瀾。
曼春雖是小女子,既上了汪先生的船,斷沒有中途轉帆的道理。
曼春當竭盡全力,為汪主席鏟除後患,也為師哥鏟盡絆腳石。
”
明樓聽出了汪曼春話裡的意思,知道在她的心底已有了具體的盤算,問還是不問,打探明晰還是袖手旁觀?明樓猶豫了。
“曼春。
”明樓溫情脈脈地将汪曼春的身子扳正,說:“其實,我真舍不得你出來做事。
這幾年,你真的改變了很多,你讓我既感佩又心疼。
”
汪曼春和明樓四目相對,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