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願的表情:“又送皮帶。
”
“這是巴黎的新款。
”阿誠道。
“我想要塊手表。
”明台盯着明樓手上的那塊手表,“我喜歡大哥手上那款‘伯爵’,就在上海奢侈品商行……”
明鏡嗔道:“小孩子戴那麼名貴的表幹嗎?不準胡鬧了。
”
明台嘟着嘴:“哥哥也戴。
”
“好了,新年快樂,來幹杯!”明鏡不理會他的撒嬌,舉杯說道。
明台見沒人理睬自己的要求,隻好舉杯,一家人碰杯後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杯酒漸空,菜肴剩了一半,酒足飯飽後的明台開始吵鬧着要聽戲,明鏡道:“這會兒戲園子都散了。
”
“我要聽哥哥唱戲。
”
明樓擡眼看明台,明鏡也疼明樓,反過來哄道:“你大哥累着呢。
”
“我不,往年大哥都唱,我就要聽戲,就要聽哥哥唱戲。
”
明樓知道,明台在讨明鏡的歡喜,這是一種極為微妙且溫馨的氛圍,明台無非是想将從前的歡樂影像在明鏡的眼前回放一次。
這種讓明鏡開心的法子,兄弟三個從來不用合謀就能達成共識。
果然,阿誠起身從房間裡托了把京胡出來。
明樓看見,故意大聲地指着阿誠,說:“你也跟着起哄。
”
阿誠笑笑:“大哥,一年一次,難得。
”
“好,一年一次。
”見到躲不過,明樓隻好答應,“算我讨姐姐開心,我伺候姐姐一段《梅龍鎮》。
”
明台抱着抱枕,笑呵呵地滾到明鏡身邊,頭靠在明鏡膝蓋上,樂不可支地說:“看賞!”
阿誠坐下,挽起二寸寬的白袖口,透着幹淨利落,正要拉起京胡,忽然明鏡說了聲:“慢着。
”
衆人一震,看向明鏡。
“我今天不聽什麼《梅龍鎮》”
“那就來段《生死恨》。
”明樓說。
“我也不聽什麼《生死恨》”
“大姐要聽什麼?”
明鏡想了想:“我要聽《蘇武牧羊》。
”
房間裡一下安靜起來,明樓看着明鏡,看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賠笑道:“要不,來段姐姐最愛聽的《淮河營》。
”
明鏡道:“這話說的,我最愛聽什麼,我自己不知道嗎?我今天就要聽《蘇武牧羊》。
”
明台知道,明鏡認真了,身子瞬間就坐得規規矩矩,偷眼看着大哥。
明樓淺笑。
明鏡闆着臉:“你今天唱是不唱啊?”
氣氛似乎陷入僵局。
明樓和阿誠對視一眼,仿佛心有靈犀,一點就通。
明樓一臉誇張滑稽地讨明鏡歡喜的表情說道:“唱!”與此同時,阿誠弓弦舞動,張弛有力,一段京胡前奏拉得神采飛揚。
明樓清了清喉嚨,一段“西皮快闆”唱得字正腔圓:“衛兄把話講差了,男兒志氣當自豪。
忠肝義膽天日照,平生不怕這殺人的刀!榮華富貴全不要,我受貧窮也清高。
要想蘇武歸順了,紅日西起害枯槁。
”
唱罷,明樓的眼簾有些濕潤。
明台突然跳起來,鼓掌,叫好。
忽然,一陣悅耳的風鈴聲響起,衆人聞聲回頭,隻見桂姨站在門口,身穿一件海青色旗袍,圍着玉蘭色厚厚的毛線披肩,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風塵仆仆地,滿臉帶笑地站在風鈴下,給人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阿誠滿臉驚愕,恍若隔世。
明鏡的臉上透出幾分歡喜,明樓雖無驚異之色,也存幾分疑慮之心。
明台察言觀色,不做表态。
阿誠的京胡落了地,瞬間砸在地毯上,聲音很悶,猶如阿誠此刻的心情。
“阿誠,事過境遷,你就原諒了桂姨吧。
”明鏡邊說着邊向明樓遞了個眼色。
明樓輕咳一聲。
桂姨滿臉懇求之色:“阿誠……”
阿誠未動。
明鏡喊了一聲:“阿誠……”
阿誠扭頭就走,第一次沒有理睬明鏡。
随即傳來的便是阿誠關上房門的聲音,沉重、壓抑。
桂姨很是尴尬,作為阿誠的“養母”,分别十幾年,回來竟然是家門難進。
窗外的爆竹聲漸漸稀落,熱鬧的新年之夜逐漸恢複甯靜。
阿誠躊躇地走進小客廳,明樓放下手裡的報紙定睛地看着他。
“阿香說,你叫我?”阿誠低着頭。
“那個,是這樣,你坐。
”
阿誠坐了下來。
“是這樣的,桂姨在這一兩年來給大姐寫了很多封信,她在鄉下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所以,想來投靠……”明樓邊說邊注視着阿誠的神情,緩緩道,“你。
”
阿誠冷冷一笑:“我?我是她什麼人啊?我是她從孤兒院領回來的小奴隸,我沒被她折磨死,已經是萬幸了。
”
“阿誠,她的确做錯了很多事,她想彌補……”
“我不想提這個人。
”阿誠賭氣道,“也不想聽有關她的事,她跟我沒一點關系。
如果一定要說有關系,隻有一樣,就是,就是她二十年前曾經要虐殺我!她是一個冷血、殘酷的謀殺犯,她逃避了法律的制裁,逃避不了她從前所犯的罪!”
“阿誠你别激動。
”
“我能不激動嗎?”阿誠激動地站起來,“你們,你們讓她回來,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問過我一句,啊?當然,你們也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在這個家裡就是一個仆人嘛!”
“你怎麼說話呢!”明樓喝了一句。
阿誠倔強裡透着委屈。
“阿誠,這件事的确是我和大姐做得不妥,你别激動,我會跟大姐說……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