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了這麼大的事,來關心你是應該的。
你看,我還來晚了,劉秘書和陳秘書都比我早來。
”阿誠客氣道,“李秘書是日本人,屈尊在我們政府辦公廳做一個小秘書,真是太委屈了,平日裡我阿誠有什麼沒做好的地方,還望你海涵。
”
李秘書急道:“明先生這是在罵我。
我雖說是日本人,來中國也兩、三年了,在這裡安了家,我也要養家糊口……”
“喲,别急,别急。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們四個人甭管哪國人,還得精誠團結,一起共事不是?”
“那是,那是。
”陳秘書附和道,“都是為大日本皇軍效勞,不分彼此,不分彼此。
”
劉秘書給阿誠倒了杯茶水,猝不及防,阿誠口吐蓮花,指手畫腳地一碰,水灑了出來,差點燙着。
阿誠“啊”了一聲,劉秘書趕忙道歉,詢問:“對不起,明先生。
我給您倒茶來着,燙着沒有?”
“沒事,沒事。
”
劉秘書掏出手帕替阿誠擦擦衣袖上的水漬。
阿誠一瞥那塊手帕,腦海裡轟地閃出一個畫面:“喲,高木君,您的臉。
”高木下意識地掏出手帕來擦,阿誠看在眼裡。
看着劉秘書用的手帕和高木的手帕一模一樣,花色以及款式都是一緻無二,阿誠略微出神。
“明先生……”劉秘書叫着。
阿誠回過神來:“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
劉秘書重複道:“精誠團結,一起共事。
”
“對。
政府辦公廳看似安全,其實很危險。
對吧?我呢,希望大家以後有什麼事,都别掖着藏着,你信任我,告訴我一聲,保不準我還替你們分憂解難不是。
你們要是來來回回地跟我打埋伏,我可受不了。
”
聽着阿誠的話,三位秘書心腸各異地幹笑着。
偌大的客廳,明樓獨自熨燙着禮服。
明鏡從樓上走下來,看到一陣忙碌的明樓問道:“你幹嗎呢?”
明樓停了停手裡的活計,歎道:“伺候小少爺呢。
”
明鏡笑笑。
“明台說今天晚上有個同學聚會,要穿禮服,叫阿誠幫他熨一下,阿誠出門辦事去了,這不,好差事丢給我了。
”
明鏡打趣了一句:“你也有今天。
”
明樓淺笑。
明鏡坐下來,張口便問道:“那日本人是怎麼回事?”
明樓一愣:“啊?”
“昨天挨揍的日本女人。
”
“我的秘書。
”明樓道,“在秘書處工作。
”
明鏡放低了聲音:“你身邊怎麼會安插日本人?你事先不知道嗎?”
明樓直起腰,左右看看:“姐,你放心,我有數。
”
明鏡再放低聲音:“你有沒有可能離開上海,哪怕你去重慶,我也認了。
你真的很危險,想到你出了這門,有可能被……被誤解你的人打黑槍,我就整日整夜地睡不着。
”
明樓放下手裡活計坐在明鏡身邊,握住她的手:“大姐,我的心思大姐應該是知道的,實業救國是走不通了,我不得已才選了‘重慶’這條路,既走了這條路,縱然是懸崖斷壁也得一步步走下去,這是一個起手無回的死局。
”
“你……”
“大姐,您也疼疼我吧,别再逼我了,您三天兩頭夾槍帶棒地罵我,我真是有苦說不出……我真是活得太累了,姐。
”
這憑空撒嬌的一句話讓明鏡有點兒哭笑不得:“我每次跟你提這事,你就這樣敷衍我。
我要不是看在上次‘櫻花号’……”
忽然,明鏡的目光鎖住了樓梯上的明台。
不知何時,明台已經站在了樓梯不上不下的位置觀察着樓下的大姐和大哥。
明鏡問:“小弟,你傻愣愣站在那幹嗎?”
明台掩飾地笑道:“我剛要下來,看見大哥跟大姐說話,我怕打擾你們談話。
”
明樓站起來,把熨燙好的禮服拎起來:“熨好了,穿上看看。
”
“謝謝大哥。
”明台接過禮服,穿上。
明樓替他整整衣領。
“小弟,租界外面亂,你同學聚會,早點回來。
”明鏡囑咐着。
明台“嗯”了一聲,征詢道:“我能喝酒嗎?”
“少喝點。
”明鏡道。
明樓緊随囑咐道:“晚上有暴風雨,看路小心着點。
回來的時候别摔着了,記住了。
”
“知道了,大哥婆婆媽媽的。
大姐,我去玩了。
”說完,走出了家門。
看着明台的背影,明鏡歎道:“還是小弟好,幹幹淨淨,無憂無慮。
”
明樓看看天色,眼光深邃。
日本領事館門口燈火璀璨,貴客盈門,“慶祝華北戰場取得勝利”的橫幅懸挂在門楹上。
賓客們手持請柬,通過衛兵的檢查,陸續進場。
黃浦江邊貨船上,于曼麗默默地看着郭騎雲清點貨物,一箱箱的鴉片壓滿了貨船。
“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
”于曼麗感慨道。
“别太憤世嫉俗,沒意義。
”郭騎雲清點完畢,與上海站B區的行動員完成交接。
郭騎雲道,“走吧,我們去喝一杯。
”
于曼麗有點魂不守舍:“明少已經行動了吧?”
“是,他不準我們插手。
”
于曼麗喃喃自語:“他從沒失過手。
”
“你對組長有點信心好不好。
”
于曼麗看看天色:“你跟我去喝酒,不用先告訴你的情人?”
“這種事,先斬後奏比較好。
”
于曼麗終于笑了。
月光下,郭騎雲、于曼麗挽手同行。
日本領事館大廳内壁燈明亮,環形的辦公樓設計,明台從走廊上環形扶手往下望去,大廳裡花香鬓影,紳士名流荟萃。
軍官、日本僑民、交際花應邀而至,場面異常熱鬧,花團錦簇,酒香四溢。
桃子小姐彈奏着《夜來香》的舞曲,流光溢彩的頂燈下舞動着一群活色生香的紅男綠女。
程錦雲在一名日本軍醫官的陪同下,高貴典雅地出現在酒會上。
一首曲子結束,程錦雲走到一張華麗的餐桌前,環視了一圈,趁人不注意剛準備在一杯紅酒中放些什麼,就看到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明台正在微笑着向自己走來,手又縮了回去。
“惠小姐,需要我為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