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跪在明鏡面前,見她傷心難過難以自控,愈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姐姐。
他伸出手來,想替明鏡拭淚,卻被明鏡看見他的手,明鏡哽咽着道:“讓姐姐看看你的雙手。
”
明鏡坐在竹椅上。
明台跪着,他把一雙手緩緩遞到明鏡眼前,修長的手指上傷痕累累,斷甲初生,像嫩嫩的芽,明鏡的淚水直落,滴在明台的斷甲上,明台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明鏡趕緊捧在手心裡,問:“疼嗎?”
“不疼。
”明台忍着疼,笑道,“已經好了。
”
“起來,起來坐着。
”
阿誠趕緊替明台遞了一個小凳子,讓明台坐在明鏡的膝下。
阿誠走到窗前,輕輕将窗簾放下來,程錦雲立即就配合地打開房間裡的小燈。
昏黃的燈光下,明鏡仔細撫看着明台的雙手,她眼中閃動着盈盈淚光,叫明台把上衣解開來,明台不敢解,怕她看了會哭出來,笑着道:“沒事了,都好了。
”他愈是這樣遮蓋,明鏡愈是要看。
明台隻得解了上衣扣,褪了半截襯衣在臂腕處,借着昏淡的光線,明鏡看見明台肌膚上斑駁的傷痕,她突然抱住明台,大哭起來,她用拳頭砸他的肩膀。
“我叫你讀書,讀書。
我叫你好好念書來着。
你個不孝的東西!你要死了,我怎麼跟你死去的母親交待?好好的,你怎麼就也走了這條路?啊?你以為我疼你,你就騙我!你們都這樣騙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蠢啊?!死到臨頭!你想過姐姐沒有啊?”她身心交瘁,積壓了許久的委屈終于爆發了,她原本想好了,她要過來好好看看他,安慰他,疼愛他,堅決不發火,不哭。
可是,一進門心就泛了酸,一看見明台的傷疤就徹底故态複萌了。
明鏡就是一個喜怒哀樂挂在臉上的人,一個不染沉渣的人。
明台見她這樣傷心難過,滿心都是歉意。
程錦雲被明鏡的情緒感染了,也站在一邊垂淚。
明台握住明鏡的手:“姐姐您别這樣,您别哭了。
我一看見您哭,我心裡就難過的受不了。
姐,你别哭了。
”他乖巧地搖着明鏡的雙膝,還從口袋裡遞了一張手帕過去。
明鏡接過手帕,揩了揩淚,道:“你看見姐姐哭,你心裡就難受。
姐姐看見你被人折磨得不成人樣,姐姐該當怎樣啊?”她恢複了一下平靜。
明台低下頭。
明鏡撫摸着他的頭發,明台索性就把頭埋在她的膝頭。
“黎叔說,過段時間就送你走。
可是我,舍不得。
你要是真的跟黎叔走了,将來咱們姐弟要是再見面,就難了。
”明鏡哽咽着,“我把你養這麼大,我沒想過要你去扛槍打仗。
我總想着,護着你,不受戰火的殃及,讓你好好讀書,做一個學者,或者,做一個科學家。
”她說到此處,滿臉的美好憧憬,“誰知陰錯陽差……”
“姐,等抗日勝利了,我一定回來,好好孝順姐姐。
而且,我一定活着,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我跟錦雲結婚,為明家開枝散葉,我生好多孩子……”
聽到明台的話,程錦雲臉紅暈了,阿誠從旁微笑着。
“不害臊!”明鏡撥弄他的頭,“你這樣蠢,這樣犟,現如今落得一身的傷、一身的病,人家錦雲才不肯嫁給你呢。
”
“她吃了我們家的茶,拿了我們家的禮金,她憑什麼不嫁啊?”明台不依。
屋子裡的人全笑起來,程錦雲紅着臉道:“他就會耍嘴皮子。
”
房間裡的氣氛總算好轉了。
明台問阿誠:“紙盒子裡是什麼?”
阿誠馬上回答:“都是你的‘遺物’”。
明鏡馬上拿眼睛瞪他,阿誠恍然醒悟,在明鏡跟前開不得這種“玩笑”,馬上自己“掌嘴”,賠笑說:“該死,該死。
我說錯話了,小少爺是吉人自有天相。
”
明鏡冷着一張臉,不說話。
阿誠淡淡一笑,把紙盒子遞給明台。
明台看盒子裡全是自己當日被76号逮捕時随身攜帶的東西,有打火機、香煙、領帶夾、戒指,還有,那塊王天風送自己的瑞士表。
明台略微低下頭去,問:“大哥最近好嗎?”
明鏡道:“他有什麼好不好的。
”
阿誠道:“大哥其實心裡挺挂念你的身體,但是,他不方便到這裡來。
他叫我給你帶話,養好身體,身體好了,才有将來的事業。
還有,大哥說,你‘遺’……”他把“物”字給吞了回去。
“……你盒子裡的那塊手表,說,讓你終生戴着,切勿遺失。
”
明台心中大震。
他知道了,亂墳崗前,他殺死的依舊是自己的戰友兼“恩師”。
他們都是“死間”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明台眼睛盯着阿誠,阿誠看到明台在壓抑怒火。
幾人閑聊一陣後,明鏡見明台頭發有些髒,便提出要給他洗頭,程錦雲陪着明鏡走進廚房去燒水。
待兩人走出房門,明台臉色立即變了,他兇猛地一下将阿誠推到牆腳。
阿誠一個沒防備,險些沒站穩。
“為什麼?”
“明台,你别激動。
”
“我的兄弟全都沒了!整組人都死了!除了我……除了我,獨活,我要知道為什麼!”
“明台,你冷靜點。
”
“我怎麼冷靜啊,全死了!”明台怒吼着,眼淚落了下來。
“整個事件,是‘毒蛇’和‘毒蜂’聯合策劃并執行的,明台,是王天風不守規矩,他做的決絕,沒有退路了……我們沒辦法,眼睜睜地救不了……”
“我為什麼還活着?啊?我甯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