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袍子,兩隻手臂暴露在外,幾乎一直露到肩頭。
她的黑色頭發從中間分開,向後梳起,像昆蟲翅膀一樣頂在頭上,平滑油亮。
她緊緊皺起眉頭,五官凸出,一副潑辣好勝的樣子。
跟在哈拉後面進來的是厄莉娅,一個大約兩歲的小女孩。
看到自己的女兒,傑西卡又被這個小姑娘吸引住了,她和以前的小保羅像極了——他們都有同樣嚴肅、充滿好奇的大眼睛,都有黑色的頭發、堅毅的唇線。
但還是有一些細微的差别,這也正是大部分大人覺得厄莉娅令人不安的地方。
這孩子不比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大多少,卻具有遠遠超出她那個年紀的沉着冷靜和豐富學識。
大人們震驚地發現,當他們開有關兩性之間的玩笑時,盡管那些話很隐晦,她卻能聽懂,也會跟着哈哈大笑。
有時候,他們還會發覺自己竟被她口齒不清的話音所吸引。
他們聽着她那尚未發育完全的柔軟聲帶發出模模糊糊的聲音,發覺她的話裡暗帶狡黠,而那種狡猾完全不是一個兩歲大的孩子可能擁有的。
哈拉惱怒地大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皺眉看着厄莉娅。
“厄莉娅。
”傑西卡朝女兒打了個手勢。
孩子徑直走到母親身旁的靠墊旁坐下,抓緊母親的手。
肉體的接觸聯通了兩人的意識,甚至早在厄莉娅出生之前,兩人就一直是這樣。
這并不是什麼共有的思想(這種情形隻出現過一次:當傑西卡那次改變生命之水的毒性成分時,兩人的接觸爆發出了共同的思想),這種互通的意識更是某個更宏觀的體驗,是對另一個生命火花的直接感受,一種尖銳而痛苦的東西,一種可以使她們在感情上形同一人的神經共鳴。
哈拉是兒子家中的一員,傑西卡按照符合對方身份的正式禮節問候道:“Subakhulkuhar,哈拉,今晚過得可好?”
哈拉以同樣的傳統禮節回答道:“Subakhunna。
我很好。
”聲音單調而機械。
她重又大出了一口氣。
傑西卡察覺到厄莉娅在笑。
“我哥哥的甘尼瑪在生我的氣呢。
”厄莉娅用她口齒不清的聲音說。
傑西卡留意到厄莉娅稱呼哈拉的詞——甘尼瑪。
在弗雷曼語中,這個詞的意思是“戰場上的戰利品”,其引申義是指某樣不再用于其最初目的的東西。
比如說,一個用做窗簾墜物的矛頭。
哈拉滿面愁容地看着厄莉娅。
“不要侮辱我,孩子。
我知道我的地位。
”
“這回又幹什麼了,厄莉娅?”傑西卡問。
哈拉回答道:“今天,她不但不和其他孩子玩,還闖進……”
“我躲在簾子後面,看蘇比亞生孩子。
”厄莉娅說,“是個男孩。
他哭啊哭啊,嗓門可真大!當他哭夠了之後……”
“她走出來,摸了摸他,”哈拉說,“然後他就停下不哭了。
大家都知道,一個弗雷曼孩子出生時,隻要是在穴地,就必須哭個夠。
因為以後他絕對不能再哭了,免得在沙漠旅途中暴露我們的行蹤。
”
“他已經哭夠了,”厄莉娅說,“我隻是要感受他的生命火花。
僅此而已。
當他感覺到我時,他就不想再哭了。
”
“這隻會在大夥兒中間引起更多的閑言碎語。
”哈拉說。
“蘇比亞的孩子還好嗎?”傑西卡問。
她看出有什麼東西在深深困擾着哈拉,很想知道那是什麼。
“像任何母親希望的那樣健康,”哈拉說,“她們知道厄莉娅并沒有傷害他,也不介意她撫摸他。
他立即安定下來,很高興的樣子。
隻是……”哈拉聳了聳肩。
“隻是我女兒的怪異之處,是嗎?”傑西卡問,“因為她說起話來那種語氣遠遠超出了她的年紀;也因為她說了許多她這個年齡的孩子不可能知道的事——屬于過去的事。
”
“她怎麼會知道貝拉·特古斯星球上的孩子長什麼樣?”哈拉問。
“但他确實像啊!”厄莉娅說,“蘇比亞的孩子看起來就像米莎在離開貝拉·特古斯之前生的兒子。
”
“厄莉娅!”傑西卡斥責道,“我警告過你。
”
“但是,母親,我看見過,是真的,而且……”
傑西卡搖搖頭,看見哈拉臉上不安的神色。
我生下的究竟是什麼啊?傑西卡問自己,她一生下來就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甚至比我知道的還要多。
看樣子,我體内那些聖母們把時間長廊裡一切舊事全都顯示給她了。
“不僅她說的那些話,”哈拉說,“還有她的行為,她的坐姿和凝視岩石的方式。
她能隻動鼻子旁邊的一塊肌肉,或是手指指背上的一塊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