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有其極限,即使最有權力者也無法突破這個極限而不傷害自身。
政府的統治藝術就是判斷這個極限位于何處。
濫用權力是緻命的罪惡。
法律不是複仇的工具。
你不能以它威脅任何人,卻不接受其帶來的後果。
——摘自由斯第爾格注釋的《穆阿迪布論法律》
契尼透過泰布穴地下面的裂隙凝視着清晨的沙漠。
她沒有穿蒸餾服,所以覺得在沙漠中很沒有安全感。
穴地的入口隐藏在她身後高聳的峭壁中。
沙漠……沙漠……無論走到哪裡,她心裡總放不下沙漠。
回到沙漠與其說是回家,不如說是轉了個身,看見某件始終在那裡的東西。
一陣疼痛從肚腹襲來。
生産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她抑制住疼痛,想和自己的沙漠獨自分享這個時刻。
正是黎明時分,大地一片靜谧。
光影在沙丘和屏蔽場城牆台地間流動着。
陽光從高高的懸崖上傾瀉而下,湛藍天空下伸向無盡遠方的單調的沙漠景象被猛地拽到她眼前。
風景單調而凄涼,和她知道保羅瞎眼後郁郁寡歡的心情非常合拍。
為什麼我們要來這兒?她心想。
這不是一次發現之旅。
除了給她找一個生孩子的地方,保羅在這兒什麼也找不到。
這次旅行還有一些奇怪的同伴:比加斯,那個特萊拉侏儒;死靈,海特,也可能是鄧肯·艾達荷的亡魂;艾德雷克,宇航公會宇航員、大使;蓋烏斯·海倫·莫希阿姆,他所仇視的貝尼·傑瑟裡特姐妹會聖母;麗卡娜,奧塞姆那奇怪的女兒,似乎處于衛兵的監視之下;斯第爾格,她的耐布舅舅,還有他可愛的妻子哈拉……以及伊勒琅……厄莉娅……
風聲伴着她的思緒穿過岩石。
沙漠的白天變得黃上加黃、褐上加褐、灰上加灰。
為什麼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奇怪地組合在一起?
“我們已經忘了‘同伴’這個詞的原意。
”對她的疑問,保羅回答說,“它原本是指‘旅行之伴’。
這些人就是我們的同伴。
”
“可他們有什麼價值?”
“你瞧!”他那雙可怕的眼窩對着她,“我們已經喪失了清晰單純的生活觀念。
無論什麼,隻要它不能用瓶子裝起來,不能被擊打、刺戳或者儲存,我們就覺得它沒有任何價值。
”
她委屈地說:“那不是我的意思。
”
“啊哈,我最親愛的。
”他說,溫柔地安撫着她,“我們在金錢上是如此富裕,生活上卻非常貧乏。
我真是個邪惡、固執而愚蠢的……”
“你不是!”
“我是,但你這話同樣是真的。
我的雙手在時間中浸得太久了,我想……我試圖創造生命,卻不知道生命已經被創造出來了。
”
然後,他撫摸着她的肚腹,那個新生命的栖息地。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把雙手放到肚皮上,顫抖着。
她後悔懇求保羅帶自己到這兒來。
沙漠狂風攪起一股難聞的氣味,是懸崖底部的固沙植物發出來的。
弗雷曼人的迷信攫住了她:如果有難聞的氣味,說明此刻不是吉時。
她面朝狂風,發現固沙植物之外有一條沙蟲。
它慢慢挪動着,像一艘鬼船般在沙丘之間遊動着,一路拍打着沙礫。
接着,它聞到了對它來說是緻命毒藥的水汽,于是一頭拱進沙下。
沙蟲怕水,而她恨水。
水曾經是厄拉科斯星的精神和靈魂,現在卻變成了毒藥。
水帶來了瘟疫。
隻有沙漠是幹淨的。
下面來了一隊弗雷曼工人。
他們攀進穴地的中門,腳上沾着泥漿。
腳上沾着泥漿的弗雷曼人!
在她頭頂上,穴地的孩子們開始唱起晨歌,悠揚的歌聲飄出上面的入口。
歌聲讓她覺得時間飛逝,迅捷如鷹。
她顫抖起來。
憑他不需要眼睛的眼力,保羅到底看到了什麼風暴?
她感到了他的另一面:一個惡毒的瘋子,一個厭倦了歌聲的人。
她發現天空已經變成了透明的灰色,一道道雲彩像光滑白潤的光束。
卷裹着沙子的狂風劃過天際,在上面镂刻下一些古怪的圖案。
南面一線閃光的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了這一線白色,這個傍晚頓時變得與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