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莉娅嘴角的微笑變成了沉思的表情。
畢竟,那對雙胞胎還是孩子。
他們就像有無數對父母的孩子,他們的記憶既屬于别人,也屬于自己。
他們将站在泰布穴地的着陸台上,看着他們的祖母乘坐的飛船在厄拉奇恩盆地下降的軌迹。
飛船在空中留下的噴氣尾迹很顯眼,對于傑西卡的孫子孫女來說,這道尾迹會使她的到來更具體嗎?
母親會問我是怎麼訓練他們的,厄莉娅想,會問我使用懲罰手段時是否明智。
而我會告訴她,他們是在自己訓練自己——就像我曾經做過的那樣。
我會引用她孫子說過的話:“在統治者的責任中,有一項是進行必要的懲罰……但隻能以受害者犯了錯誤為前提。
”
厄莉娅突然想到,如果她能讓傑西卡夫人将主要精力集中在雙胞胎身上,其他事情就可能逃過她銳利的眼睛。
這完全可以做到。
雷托很像保羅。
這很自然,他可以在任何他願意的時候變成保羅。
就連甘尼瑪也具備這種令人膽寒的能力。
就像我可以變成我的母親,或是其他任何一個與我分享他們人生記憶的人。
她将思緒轉向别處,看着掠過機身外的屏蔽場城牆的形狀。
随後,她又想到:離開了富含水分、溫暖安全的卡拉丹,重又回到沙丘星球厄拉科斯,她會有什麼感受?在這裡,她的公爵被謀殺了,而她的兒子成了一個殉教者。
為什麼傑西卡夫人在這個時候回來?
厄莉娅找不到答案——至少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她可以分享體内無數人的自我意識,但個人的經曆不同,每個人的動機也會變得不一樣。
隻有每個個體所采取的個人行為才能顯示該個體的決定。
對于出生前就有記憶的厄崔迪來說,這一點顯得尤為重要。
他們的出生過程不同于常人:離開母體隻是一種肉體上的徹底分離,在此之前,母體已經給小生命留下了豐富的記憶庫。
厄莉娅不認為她同時愛着也恨着她的母親是一件奇怪的事。
這是一種必然,是一種必要的平衡,不需要為此内疚或遭受譴責。
這個問題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
應該譴責貝尼·傑瑟裡特姐妹會嗎?因為她們設計了傑西卡夫人的道路?當某人的記憶覆蓋了上千年時,很難将内疚和對他人的譴責區分開來。
姐妹會隻是想優選出一個魁薩茨·哈德拉克,充當成熟聖母的男性對應者……而且……身為具有超常感知力和意識力的人,魁薩茨·哈德拉克可以同時出現在多個時空。
在這個育種計劃中,傑西卡夫人僅僅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卒,然而她品位低下,居然愛上了分配給她的生育伴侶,為了滿足她所摯愛的公爵的願望,她沒有按照姐妹會的安排生一個女孩,而是生了一個男孩。
讓我在她染上了香料瘾以後出生!現在,她們又不想要我了!現在,她們居然害怕我!還找來了各種理由……
她們成功地制造了保羅,她們的魁薩茨·哈德拉克,隻是早了一代。
這是她們長期計劃中的一個小小的計算錯誤。
現在他們又面臨着一個新問題:邪物,邪物的身上帶着她們尋找了好幾代的寶貴基因。
厄莉娅感到眼前落下一片陰影,擡頭一看,隻見她的護航機隊已排成着陸前的最高警戒隊形。
她搖了搖頭,感歎着自己的胡思亂想。
在頭腦中拜訪曆史人物,把他們的錯誤再梳理一遍,這會帶來什麼好處?現在畢竟是一個全新的時代了。
鄧肯·艾達荷已将他的門泰特意識集中于傑西卡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回來的問題上,他用他的天賦——如古代計算機般的大腦——評估着這個問題。
他說,她回來是為了幫姐妹會取回那對雙胞胎,因為他們同樣攜帶着那些寶貴的基因。
他很可能是對的。
這個目的足以讓傑西卡夫人從自願隐居在卡拉丹的狀态中走出來。
如果姐妹會命令她……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讓她回到這個對她來說充滿痛苦回憶的地方呢?
“我們會弄清的。
”厄莉娅喃喃地說。
她感到撲翼飛機在她城堡的屋頂上着陸了,反作用力和刺耳的刹車聲使她心中充滿對未來的不祥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