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說這是由于我新近皈依的宗教的緣故。
”他看着噴泉說。
說到宗教,當然,這就是他們冒險把傳教士帶到這兒來的原因。
“那麼,就從你的新宗教說起吧。
”法拉肯說道。
“遵命。
”他轉過身,看着這個年輕人。
一切都要依靠他所做的那些夢,這個年輕人的夢境鋪就了科瑞諾家族重掌大權的道路。
“教堂和國家,我的王子,科學和信仰,甚至包括發展與傳統——所有這些,都被整合在穆阿迪布的教義中。
他教導說世上沒有不可妥協的對立。
這種對立隻可能存在于人們的信仰之中,有時或許還會存在于他們的夢想中。
人們從過去中發掘未來,這二者是同一個整體的組成部分。
”
雖說抱着懷疑的态度,法拉肯發覺自己還是被這番話吸引住了。
他聽出泰卡尼克的語氣中有一絲不情願,好像他是被迫說出這番話的。
“這就是你帶來這位……這位占夢者的原因?”
“是的,我的王子。
或許你的夢能夠穿越時光。
隻有當你認識到宇宙是個統一體時,你才能掌握潛伏在你體内的潛意識。
你的那些夢……怎麼說呢……”
“可我認為我的夢沒什麼用,”法拉肯抗議道,“它們确實讓人很好奇,但僅此而已。
我沒想到你會……”
“我的王子,你做的任何事都是重要的。
”
“謝謝你的恭維,泰卡尼克。
你真的相信這家夥能破解宇宙的神秘?”
“是的,我的王子。
”
“那就讓我母親不高興去吧。
”
“你會見他嗎?”
“當然——你帶他來不就是為了讓我母親不高興嗎?”
他在嘲弄我嗎?泰卡尼克不禁懷疑起來。
他說:“我必須警告你,這位老人戴着個面具。
這是一種機械裝置,使瞎子能通過皮膚觀察外界。
”
“他是個瞎子?”
“是的,我的王子。
”
“他知道我是誰嗎?”
“我告訴他了,我的王子。
”
“很好。
我們去他那兒吧。
”
“如果王子能稍等一會兒,我會把那個人帶到這裡來。
”
法拉肯看了看噴泉花園的四周,笑了。
這個地方倒是與這種愚昧行為非常相配。
“你告訴他我做過什麼夢嗎?”
“說了個大概,我的王子。
他會問你一些具體的問題。
”
“哦,很好。
我等着。
帶那個家夥過來吧。
”
法拉肯轉過身,隻聽泰卡尼克匆忙離去。
他看到一個園丁在灌木叢那頭工作,他隻能看到園丁戴着棕色帽子的頭,以及閃亮的剪刀在綠色植物上戳來戳去。
這個動作有催眠的作用。
占夢這一套簡直是胡扯,法拉肯想,泰卡尼克沒跟我商量就這麼做是不對的。
他在這個年紀入教本來就已經夠奇怪的了,現在居然又開始相信占夢。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他熟悉的泰卡尼克的自信的步伐,摻雜着一陣拖沓的腳步聲。
法拉肯轉過身,看着漸漸走近的占夢者。
他那副面具是個黑色面紗般的東西,遮住了從額頭到下巴的部分。
面具上沒有眼孔。
制造這玩意兒的伊克斯人吹噓說,整個面具就是一隻眼睛。
泰卡尼克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腳步,但戴面具的人停在離他不到一步的地方。
“這位是占夢者。
”泰卡尼克說道。
法拉肯點點頭。
戴着面具的老人深深地咳嗽了一聲,仿佛想從他的胃裡咳出什麼似的。
法拉肯敏銳地察覺到,老人身上散發出一股香料發酵的味道。
氣味是從裹着他身體的灰色長袍内發出的。
“面具真的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法拉肯問道,意識到自己希望推遲談論有關夢的話題。
“當我戴着它時,是的。
”老人說,聲音中有輕微的鼻音,是弗雷曼口音。
“你的夢,”他說,“告訴我。
”
法拉肯聳聳肩膀。
為什麼不呢?這不就是泰卡尼克帶老人前來的原因嗎?但真的是嗎?法拉肯産生了懷疑,他問道:“你真的是個占夢者?”
“我前來為你解夢,尊貴的殿下。
”
法拉肯再次聳了聳肩。
這個戴着面具的家夥令他緊張。
他朝泰卡尼克看了一眼,泰卡尼克仍然站在剛才的位置,雙臂環抱在胸前,眼睛盯着噴泉。
“你的夢。
”老人堅持道。
法拉肯深深吸了口氣,開始回憶自己的夢。
當他完全沉浸于其中時,開口叙述就不再那麼困難了。
他描繪起來:水在井中向上流,原子在他的腦袋中跳舞,蛇變身成為一條沙蟲,然後爆炸,成為一片灰塵。
說出蛇的故事時,他驚訝地發現他需要下更大的決心才能說出口。
他覺得極其勉強,越說越惱怒。
法拉肯說完了,老人顯得無動于衷。
黑色的薄紗面罩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飄動。
法拉肯等待着。
沉默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