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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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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有小品,往往短小精悍,以少許勝。花中也有小品,玲珑嬌小,别有韻緻,如薔薇類中的七姊妹、十姊妹,實是當得上這八個字的考語的。花與薔薇很相像,可是比薔薇為小,花為複瓣,狀如磬口;一蓓而有七朵花的,名七姊妹,一蓓而生十朵花的,名十姊妹,花朵兒相偎相依,活像是同氣連枝的姊姊妹妹一樣。花色以深紅、淺紅為多,白色與紫色較少,而以深紅色的一種最為嬌豔。每年倘于農曆正月間移種,八月間扡插,沒有不活的。此花因系蔓性,可以攀在牆上,一年年地向上爬;往年我住在上海愚園路田莊時,在庭前木栅旁種了一株淺紅色的十姊妹,最初攀在木栅頂上,後用繩子絆在牆上,不到三年,竟爬到了三層樓的窗外,暮春繁花齊放,好似紅瀑下瀉,美妙悅目。清代吳蓉齊有《詠十姊妹》一詩雲:“袅袅亭亭倚粉牆,花花葉葉映斜陽。誰家姊妹天生就,嫁得東風一樣妝。”移詠我這一株倚着粉牆攀緣直上的十姊妹,也是十分确當的。

    明代小品文作家張大複,有《梅花草堂筆談》之作,中有一則談十姊妹雲:“十姊妹,花之小品,而貌特媚,嫣紅古白,袅袅欲笑,如雙環邂逅,嬌癡籬落間,故是薔薇别種。伯宗雲:折取柔枝插梅雨中,一歲便可敷花,故知其性流豔,不必及瓜時發也。”以人喻花,自很隽妙。又李笠翁《閑情偶寄》中有記姊妹花一文雲:“花之命名,莫善于此,一蓓七花者曰七姊妹,一蓓十花者曰十姊妹,觀其淺深紅白,确有兄長娣幼之分,殆楊家姊妹現身乎?予極喜此花,二種并植,彙其名為十七姊妹;但怪其蔓延太甚,溢出屏外,雖日刈月除,其勢猶不可遏,豈黨羽過多,釀成不戢之勢欤?此無他,皆同心不妒之過也。妒則必無是患矣。故善禦女戎者,妙在使之能妒。”以唐明皇所寵愛的楊家姊妹相喻,更覺妙語如環。

    以楊家姊妹為喻的,更有清代詞人兩阕詞,如董舜民《畫堂春》雲:“天然一色绮羅叢,妝成并倚東風。秦姨總與虢姨同。玉質煙籠。  馥馥幽香密蕊,姗姗淡白輕紅。相攜競入翠薇宮,不妒芳容。”又吳枚庵《滿庭芳》雲:“桃雨飄脂,梨雲墜粉,閑庭春事都闌。窗紗斜拓,牆角碎紅攢。露重愁含秀靥,嬌酣甚、不耐朝寒。珊珊态,慣雙頭并,蕊葉接枝骈。  昭陽台殿冷,銀燈擁髻,說盡悲歡。又楊家秦虢,翠钿偷安。一樣芳心渾不妒,垂珠珞、淺笑風前。雙蝴蝶,花陰夢醒,飛過曲闌邊。”大抵因花中姊妹而說到人中姊妹,就不知不覺地要想到楊家秦虢了。

    我蘇州的園子裡,現有深紅的七姊妹三株,與淺紅的十姊妹一株,而以“亭亭”半廊旁邊的一株為最,據說是德國種,色作深紅,一蓓七花,花型特大,這當然是一株出色的七姊妹了。記得明代楊基有《詠七姊妹花》一詩雲:“紅羅鬥結同心小,七蕊參差弄春曉。盡是東風女兒魂,蛾眉一樣青螺掃。三姊娉婷四妹嬌,綠窗虛度可憐宵。八姨秦國休相妒,腸斷江東大小喬。”因姊妹花而牽引出楊家雙鬟、江東二喬來,幾乎渾不辨所說的是人是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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