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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接到你的信了,也久未寫信給你了。我近來倒病了一場,千萬不要擔心,我害的隻是風寒,但是卻躺了兩天,病中讀小山詞,恨足下不在此間,無法長談他的詞。我覺他的詞勝過他的父親,無論多麼有詩情,宰相恐怕總寫不出好東西來。其他的話太多了,容面叙吧!
前日下個決心,把Baudelaire詩(M.L的)買回來,深恨讀之太晚,但是我覺得他不如E·A·Poe(當然是指他的小說),Poe雖然完全講技巧,他書裡卻有極有力的人生,我念Baudelaire總覺得他固然比一切人有内容得多,但是他的外表仿佛比他的内容更受他的注意,這恐怕是法國人的通病吧!我近來稍稍讀幾篇法國人東西,總覺他們太會寫文章了,有時反因此而把文章的内容忽略了。前天見到廢君,我說,覺得Baudelaire的東西還不夠濃,無論如何,不如Dostoivsky、Gorky等濃。法國人是講究Style的人們,他們東西仿佛Stevenson的文字,讀久令人膩。我覺得文學裡若使淡,那麼就得淡極了,近乎拈花微笑的境界,若使濃,就得濃得使人通不了氣,像Gogol及朵氏的《Kara兄弟》那樣,詩人以為如何?這當然是吹毛,小弟好信口胡說,足下之所深知也。
話說回來,讀了Baudelaire(現在還隻讀了半部周官),我對于娼妓概念又有些變故了,她們的确偉大得很,使我老記着,前日在一家書店的廣告上碰到一幅圖,畫Baudelaire灌溉“惡之花”,覺得很有意思,特剪下寄上。請你回封長信吧!即祝
早上天天起來運動,以便長壽!
弟 遇春 頓首
十月廿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