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款款,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朱佑睿漸漸地察覺到情況對自己不利。
初期的震撼過後,原主的記憶開始在他的腦海發出訊号,他花了一段時間接收,雖然關于鄭奇睿本人從小到大所經曆過的一切仍是一片空白,但原主對這個世界的知識以及相關的學習經驗,依然存在于腦海的記憶庫裡,就好似一格一格的藏書,隻要他取出來翻閱,就能夠一點一滴地消化。
愈是消化,他愈是明白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否則真可能會被當成精神分裂的瘋子,強制接受治療。
這是個遠遠超乎他想象之外的世界,有太多太多他不懂的新事物。
他不再說話,決定在自己未能掌握情況前,暫且保持沉默。
程思曼見他眉頭深鎖,倒是很溫柔地安慰他。
“奇睿,你别慌,我想這隻是腦震蕩的後遺症,你可能是一時記憶錯亂,你以前很愛看金庸的武俠小說,幻想自己是大俠要去江湖行俠仗義……對了,前陣子你還老是跷班跑去網咖打三國遊戲,我看你八成是遊戲打多了,才會把自己當成古人。
”
他不是把自己當成古人,他本來就是她口中的古人。
但他聰明地不吭聲。
“别擔心,我帶你回台灣,說不定你回到家後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
于是,她替他收拾好行李,帶他搭機回台灣,當他坐在那猶如巨鳥的龐然大物裡,伴着轟隆隆的引擎聲起飛時,他總算真正地相信,他腦海的知識庫沒有騙他。
這世上真的有能載人飛翔于空中的交通工具,遠渡重洋隻需要短短的幾個時辰。
幼年時先生教他讀書,曾對他講解過《莊子》,〈逍遙遊〉有雲:“北冥有魚,其名為鲲。
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
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
當時的他一心神往,可也知曉這不過是莊子編出來的寓言故事,不曾想于幾百年後的時空,真有飛機如鵬,其翼如垂天之雲,有潛水艇如鲲,能潛入海裡深處。
這世界太可怕,而他區區一介人類委實太微小。
他坐在飛機上,全身僵硬,汗如雨下,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見狀,也不知是否想安撫他,竟取笑他該不會有恐機症?他狠狠地瞪她一眼。
回到台灣,她立刻将他帶往醫院,卻不是如他所想的要請醫生替他做檢查,而是讓他去病房探望父親。
“董事長又中風了。
”她低聲向他解釋。
“一開始連話都說不清楚,不過醫生說,今天情況已經好多了。
你先去見見他,可先不要告訴他你失憶的事,我怕董事長受刺激對病情不好,反正他說什麼,你做兒子的就乖乖地聽就是了,知道嗎?”
這說話的口吻好似把他當孩子——這女人!就沒有一點尊卑觀念嗎?
他沒好氣地又瞪她一眼。
可他卻沒機會踏進病房,那個據說是原主父親的老人聽說他回來了,似乎很憤怒,發了一頓脾氣,拒絕見他。
程思曼也不敢勉強病人,好言好語地安慰幾句便退出病房,略帶歉意地望向他。
“因為你離家出走的事,鄭伯伯很生氣,過兩天等他冷靜下來後,我再帶你來見他吧。
”
他沒說話,站在原地不動。
不知怎地,他倒覺得這景況似曾相識,小時候他也經常被攔在父親門外,由父親身邊的丫鬟傳令趕走他。
“世子爺,郡王爺現下正忙着呢,不能見您。
”
在忙什麼呢?忙着花天酒地,忙着和房裡那些如花似玉的侍妾們荒唐作樂,從來他父親的眼裡就隻有美酒與美人,沒有他這個正妻留下來的唯一嫡子。
他習慣了,很早以前就明白他隻能靠自己獨力撐起郡王府的門戶,沒有母親疼惜,父親更不會庇護,他隻有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