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嬉戲,失足落于水中,病重而亡,終年僅三十歲,死後葬于康陵,廟号武宗。
這是維基百科上的記載。
小皇帝……居然隻在位十六年,而且竟是因為落了水……
朱佑睿無法厘清橫梗于胸臆的是什麼樣複雜的滋味,似是惱怒,又似心疼。
“厚照啊!你這傻小子,學人家捕魚撒網做什麼?你可是堂堂一國之君啊!”
他閉了閉眸,小皇帝飛揚跋扈的身影依然那麼鮮明,猶在眼前,可兩人卻已相隔了數百年的時空。
小皇帝因落水而亡,而他朱佑睿——史上無名!
關于他的記載一個字都沒有,他就活得那麼無聲無息?
朱佑睿不甘心,來到圖書館的書架前,找到那一排關于明朝的史書,他花了整個下午,翻遍了不下二、三十本書,還是沒找到自己的名字。
原來他隻是個無名小卒。
朱佑睿自嘲地輕哂,他一心建功立業,以郡王之身自願從軍,小皇帝甚至半認真半胡鬧地封了他一個威風凜凜大将軍,結果曆史上根本沒有記載他這号人物,他就這麼被淹沒在歲月的洪流裡,和那些尋常的販夫走卒沒什麼不同。
多可笑!
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上天為何讓他從遙遠的數百年前,穿越到現在這個時空,這具身體的原主莫非和他有什麼關系?
又或者,一切隻是偶然,并沒有任何意義?
朱佑睿憂郁了,這一刻他忽地感覺自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就算他回去了又如何?世人仍舊不會記得有他這麼一位昭武郡王。
更何況,他内心深處隐隐約約地明白,他,回不去了……
當朱佑睿在書架前徘徊時,程思曼也同樣在找書,她找的是關于商業課程的參考書籍。
可找着找着,她不免有些分心,視線時不時往那道英挺的身影飄去。
英氣挺拔——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用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鄭奇睿,他是個散漫的男人,雖然長得一副好身材、好相貌,卻不大愛運動,站姿總是懶洋洋的,帶着一股頹廢氣息。
可現今這個倚在窗邊翻書的男人,站姿看似随意,脊背卻異常挺直,顯得腰力勁道,窗外陰雨綿綿,黯淡的天光投射在他清俊的眉宇間,竟映出幾分冷冽沉郁的味道。
完全不像平常的鄭奇睿。
難道一個人失去記憶,連個性和氣質也會跟着大轉變嗎?
正尋思着,兩道清銳的眸光忽地朝她射來,她下意識地一顫,急急撇過頭,不想讓那男人察覺自己在偷看他。
心韻亂了幾拍,她悄悄深呼吸,強迫自己将心神定在自己要找的書上,書架的最高層有一本《經濟學的視野》,應該是很不錯的參考書。
她踮高腳尖,努力伸長手想拿下那本書,試了幾次,手都構不到,蓦地,一道高大的陰影由她身後罩落,一個男人輕而易舉地替她拿下了書。
她愕然回眸,驚異地發現替自己拿書的人正是鄭奇睿,他低頭看她,墨幽的眼眸深邃如兩口古井,沉沉地映出她不知所措的容顔。
一陣男性魅惑的氣息朝她撲鼻而來,撩撥得她心跳加速,她忽然感覺自己困在這男人的胸懷裡,竟是那麼嬌小纖弱。
可她……一點也不弱啊!平素面對鄭奇睿時,她可是都扮演那個潑辣強勢的女王。
“鄭……奇睿……”她的嗓音像半噎在喉嚨裡,模模糊糊的。
他似乎對她的心慌毫無所覺,面無表情地将書本遞給她。
“我要走了。
”
他要走了?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他已自顧自地轉身離去,她匆匆将手邊找到的幾本參考書拿到櫃台前辦了借閱手續,追下樓時,戶外是一片細雨蒙蒙。
而他獨自站在街頭茫然四顧,細雨如針,刺痛了他臉頰,全身衣衫瞬間濕透,墨發頹然垂落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