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地想着,神思悄悄地飛到遙遠的五百年後,在那個與這裡完全不同的時空,女人也可以跟男人一樣抛頭露面,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那裡,有一個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他的曼曼。
如果曼曼來逛這燈會,也會像他身旁的佳人一般喜動顔色嗎?他閉上眸,腦海浮現她舔着冰淇淋的嬌俏神态……
嗯,她一定也會的,或許會比香雪更興奮,會拉着他對每一盞特别的花燈指指點點,嘻笑玩鬧,他幾乎能聽見她那如水晶撞擊般叮咚悅耳的笑聲。
如果能再聽見她的笑聲,能再看見她甜蜜的笑顔……
朱佑睿幽幽歎氣,下意識地擡手撫弄擱在胸前衣襟内的那塊鎮魂銀鎖。
有時候,他真的會有股沖動,是不是拿下這塊銀鎖後,他便能回到曼曼身邊去了?百般掙紮,終究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畢竟這個時代才是屬于他的時代,他是朱佑睿,不是鄭奇睿。
曼曼,許是隻該存在于他的回憶裡……
忽地,一個壯實的大漢粗魯地擠過來,香雪輕輕驚叫一聲,朱佑睿猛然回神,一把攬住身形搖晃的她。
“沒事吧?”
低沉的嗓音拂過香雪耳畔,她穩了穩重心,揚起螓首,這才蓦地驚覺兩人的身子偎得如此之近,竟似是貼在一起。
她的發絲擦過了他頸側,他的呼吸暖暖地噴在她臉上,他低頭與她四目相對,墨深的眼潭映着彼此的形影。
她忽然感到慌張,心韻怦然加速。
這時,天空飄起雪來,晶瑩的雪珠落在她發梢,濕潤了她彎彎如羽的睫毛。
他緊盯着她,也不知是看着她,還是看着另一個她,暧昧的氛圍流動,他強忍住擁她入懷的沖動,隻是伸手替她拉上了帽子,溫柔地替她系好帽帶。
“下雪了,會冷。
”他簡單地解釋自己的舉動。
香雪屏住氣息,任由他粗糙微砺的手指拂過自己細膩的肌膚,隻覺得遭他碰觸之處,都似被火烙上了一點一點的痕迹,暖着她,燙着她,教她不由自主地融化。
天地無聲,她隻能感覺到他。
她怔忡地睇着他,連自己都未察覺自己的眼神裡藏着多少惆怅、多少依戀,可他看出來了,側過頭去,躲開了她的凝視。
芳心沉落,櫻唇卻錠開了笑。
“我們再去那邊看看吧!”
“嗯。
”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縱然許多素日深藏閨閣的貴女千金也都會趁着這難得的機會出來賞燈,路上美女如雲,可容色清麗的香雪仍是相當引人注目的,許多男子經過時不免會多看她一眼,有幾個自诩風流才子的更意圖上前搭讪,但隻要朱佑睿兩道淩厲的眼刀砍過去,那些人自會識相地摸摸鼻子,知難而退。
于是這一路上,香雪走得頗為安心,直到朱佑睿意外碰上一位官場朋友,兩人駐足交談,她為了給兩人私密的說話空間,便退了幾步,仰頭欣賞一盞做得格外精巧秀麗的燈籠。
忽地,一道黑影潛行過她身側,飛快地落下一句低語——
“殺了他!”
她立時凍凝原地。
回過頭時,她這才發現自己和朱佑睿被人潮擠散了,她看不見他的身影,耳畔那粗啞的嗓音仍持續威脅着。
“你忘了你的弟弟嗎?他還在我們手裡,要不要剁下他一根指頭給你瞧瞧呢?”
她渾身發冷,也不曉得自己是如何重新舉步的,隻覺得那道黑影似乎如魔魅似地糾纏着她不放。
她左顧右盼,焦急地尋覓那個理應在她身旁陪伴着她的男人。
他怎麼不見了?他如何能丢下她一個人不管?
“朱佑睿,你在哪兒?睿……”她倉皇地低喃,匆匆在人群裡來回尋找,落單的她終于給了那些登徒子機會,一個白面書生笑着上前擋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