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毒藥。
是今夜那道如魔鬼般糾纏她的黑影交給她的毒藥。
香雪眼前一暈,踉跄地跪倒在地,玲珑的身子低低彎伏着,輕顫不止。
可她愈是做出一副恭敬求饒的姿态,他愈是怒上心頭。
“看來你的确知道這瓶子裡是什麼,這是砒霜!是隻要一丁點便能緻人于死地的毒藥!”
淩厲的嗓音落下,一字一句猶如驚雷劈在香雪耳畔,她隻覺得全身發冷。
“說!是誰派你來的?”
牙關格格地打顫,她死命咬住,死命忍着刺痛着眼眸的淚水。
“擡起頭來!”
她噎着喉嚨,緩緩揚起雪白無血色的臉蛋,淚珠瑩瑩閃爍。
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隻是令他更加氣惱,恨不得擡腿重重踢她一記。
“為何不說話?事到如今你還想維護那個人?”
她才不是想維護那人,她是怕,怕自己一旦招供出指使者,弟弟的性命随時會不保。
她祈求地凝視他。
“爺,是我……錯了,是我豬油蒙了心,您……殺了我吧!”
“你說什麼?!”墨眸燃起熊熊火焰。
“殺了我吧!爺的恩情……容妾來生再報……”
“誰要你報恩?誰允許你輕易就這樣死了?”朱佑睿氣得渾身顫抖,不知怎地,看着她哀哀求死,他彷佛看見曼曼在他面前哭泣。
她怎麼能求死?
他還沒罵她,還沒嚴刑拷打她,她竟敢做出視死如歸的姿态!
“爺,您殺了我吧!”她早就不想活了,活着隻是折磨,她殺不了他,隻好期待他了結自己。
“想這樣一死百了?你作夢!”地獄般的怒火在他胸口狠狠焚燒,幾乎燒融了他的理智,他用力踢了她肩頭一腳。
這一腳将她踢得滾趴在地,細嫩的肩頭劇痛,瞬間瘀青,可她依然強忍着,将一聲聲酸楚的哽咽都噎在心口裡。
她不能哭,她沒資格求他憐惜,這一切都是她的命。
她強撐起抽痛的肩膀,膝頭跪地行了幾步,再度于他腳下臣服地弓身彎伏。
“你……”朱佑睿面色鐵青,氣得想殺人。
這女人,他給過她機會了,是她逼自己走上絕路!
他無情地冷哼。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誰是幕後指使者嗎?”
她悚然擡頭,含淚的明眸寫滿驚懼。
他深深地注視她,在自己心軟前别過頭去。
“你不是曼曼,你永遠不會是她……”
嘲諷的低語落下,他再也沒多看她一眼,橫臂拽住她手腕,沿路拖着她來到門口,毫不憐香惜玉地擲出去。
“來人!将這女人關到柴房去!”
隔日午時,朱佑睿入宮求見皇帝。
小皇帝在西苑召見他,在臨着太液池畔的一處樓閣擺開宴席,憑窗可見戶外白雪皚皚,枝頭凝冰,晶瑩剔透。
桌上用炭爐燒着一個熱氣騰騰的湯鍋,香氣四溢,鍋旁則擺着兩大盤切成薄片的羊肉、兩大盤各式瓜果蔬菜,以及一壺燙得溫熱的美酒。
小皇帝屏退了随侍的太監,自己親自站在桌邊,興奮地用筷子挾着肉在湯裡來回地涮。
“來來,我們今日也學廣州人打邊爐吃。
”
所謂打邊爐類似于現代的火鍋,由雞、豬骨與海鮮等物熬成上好的高湯,加了枸杞、桂圓、黨參等等中藥材,冬天時吃頗能祛寒養生。
朱佑睿陪着小皇帝大快朵頤,一面聽他抱怨方才在内閣裡,首輔李東陽跟次輔焦芳又打起擂台來了,一件事情來來回回地争論不休,吵得他頭痛。
“……朕是好心想當和事佬,結果說的他們又不聽,唉,這皇帝當得可真真是憋屈!”小皇帝重重歎息,無可奈何的口吻分明是在求同情。
朱佑睿也很貼心地立刻表達同情之意,同仇敵忾地跟着抱怨了幾句。
小皇帝樂得用力拍他肩膀。
“朕就知道!還是你最了解朕,不愧是朕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