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她,其實她女兒正在他家啊!可這種事真要說出來,隻怕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望着眼前氣色紅潤、美麗的蔣時予,與病床上蒼白、無生氣,全身插着管子的她真是天壤之别,在離開病房前,他莫名地感到心酸與難受。
即使臨床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别、太多的淚水,但這一次卻緊緊牽動着他的心。
這也是為什麼醫師不能替自己的家人動手術,當醫師成為病人家屬的那一刻起,就無法再用理智與專業去面對突發狀況出現時,所必須迅速、精準、不容差錯地下達各種醫囑及決定。
“你看起來有一點悲傷,我的狀況是不是很糟,隻是你不忍心告訴我?”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沒,别想太多,但我必須要說的是你還沒辦法自主呼吸,所以目前還是插管,插管的時間拖越久,感染的風險就越高。
”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加護病房,再過一段時間,她若還沒有起色,就得轉到呼吸照顧中心,到時負責她的醫師就不再是他了。
“所以每多昏迷一天,希望就越少一些。
”
“這就是我讓你來我家住的原因,我們一起想辦法,讓你趕快回去你的身體,早點清醒。
”
“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到身體,這已經超出科學或書籍所能找到的答案。
”
“你的問題,我還在觀察,我有懷疑一個可能性,不過希望不是。
”
“是什麼?”
“先不說,說了多擔心而已。
”而且如果真的是“腦部彌漫性軸突損傷”,那就是一場長期奮戰了。
幾天,幾周,幾月,甚至是幾年。
“你相信奇迹嗎?”她若有所思地問着他。
“原本不太相信,但遇見你後,我不得不相信。
你一定要加油,不單是為了自己,還有愛你的家人們正在等你。
”
“家人……我很想相信奇迹真的會發生,但是……但是更害怕着如果一輩子都醒不過來,該怎麼辦?”突然間,她忍不住鼻酸,想起了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一切,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地溢出眼眶,“爸爸媽媽要怎麼承受他們唯一的孩子就這樣長睡不醒?他們怎麼承受得了?”
她緊握着拳頭,指尖掐進了掌心,卻仍無法抵擋内心的疼痛與不舍。
“别哭,我都願意為你去相信奇迹的存在,你也一定可以醒過來的。
”
“可是我沒有辦法不傷心,這一切都是我害的,害爸爸媽媽受到這樣的折磨和傷害……”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他抽了衛生紙遞給她,她沒有接過。
“不!意外是可以預防的,如果我前一晚早一點睡,或許就能避開這場車禍,或許就有更好的精神開車,或許這一切的傷害就不會發生,都怪我……”
“時予,不要哭。
”他雙手輕搖着她的肩,但她眼眶中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珍珠般,随着她身體的晃動不斷落下。
“你……”他輕喊着自己的名字,讓她的心跳變得好快好快。
“你知道嗎?原本‘時不我與’是不好的意思,但你名字卻是時‘予’,給予的予。
或許這真的是老天的意思,需要再給予你多一點的時間吧!”
“謝謝你,連醫……不!我想叫你詠旭,謝謝你,詠旭。
”她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
心跳不斷不斷地加快,她全身發熱着、不知所措着,但她還是想抱住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他。
連詠旭沒有說話,雖然對她突然撲進自己的懷裡讓他有一些驚訝,可他并不排斥她那柔軟又甜美的擁抱,更奇特的是她的擁抱并不會因為她是“靈魂”而有任何的不同,她的存在與真人無異,體溫、觸感,甚至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都那樣真實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