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常想起金夏國沉洋那日,他若沒進皇城,一切或許會不同。
那日他在皇城外,聽見風與群樹哀哀低泣,金夏大地為即将發生的悲傷低鳴,群樹低語,古曉霖将因毒身亡,夏帝将因憂傷緻使民生百業凋零。
他聞言大驚,本以為可逆天命,隻要古曉霖未因毒而死,金夏國文化必可達鼎盛,他不想古曉霖數十世的心血付諸流水。
于是他奔入皇城,可最後非但沒能救到古曉霖,反倒讓阢爾夏的神能沖破禁锢,對古曉霖下了永恒咒術。
沒想他的最後一步不但使金夏國一瞬滅亡,更讓古曉霖生生世世受咒術禁锢,無法解脫……
葛烈安悔恨不已,選擇了生生世世與古曉霖同生、護她,不是因為他與古曉霖曾同為一體,而是因為虧欠,他一直認為,最後那一步他錯得徹底。
若不進皇城,阢爾夏至多憂傷悲痛一生,神能卻不至沖破禁锢,自然無法對古曉霖行強大咒術,金夏國即使民生百業凋零,也不至瞬間沉海滅亡,文明依舊能傳承下去。
因他一念之差,古曉霖一世一世重生于東方之地,她曾嘗過的百草之苦又在東方之地重來一回。
而她與夏帝一世世相逢,卻也一世世以恨寫死局……
悍馬車壓過一顆大石造成劇烈震動,把副駕駛座的于凡驚醒了。
“吵醒你了?”
于凡搖頭,輕輕歎口氣,“醒了好,剛才夢到過去。
”
“又夢到金夏國?”她總是夢見那一世。
“夢見金夏,夢見過去許多世。
”她跟夏困在相同悲劇裡,生生世世無法逃脫。
夏曾為帝王、曾為貴族,但他每一世身邊始終妻妾數十,他們相逢得晚,夏每世寵她,最終為她招來妻妾的妒恨,她一世世冷漠等着彷佛注定好的悲劇發生,葛烈安想救她脫離苦難,卻始終毫無辦法。
每一世走到末了,夏總是恨她,恨她冷漠、恨她想随葛烈安而去。
距離上一世已三百年,她蒼老的靈魂因夏一世又一世的恨疲累至極,遂使用神能逆咒,換得三百年暫時解脫,卻耗損了大半神能。
三百年後,她蘇醒轉生成為于凡,這世界變得十分不同,有車、有船、有飛機,網絡更是無遠弗屆,這星球成長迅速卻岌岌可危,轉生後最令她無法置信的是,短短三百年,這古老星球竟暴增了數十億人口。
她曾在東方大地十數世為巫女,以神能為人治病,并識藥草,而後又以十數世流傳藥草,為人醫病。
如今她的能量到這一世應是盡頭,她已無多餘氣力為這原該深受祝福,如今卻困境重重的星球再做些什麼了。
“除了科技文明之外,你認為如今與三百年前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葛烈安笑了笑,說:“男人隻能娶一個老婆?”這裡的男人隻能娶一妻,或許是于凡解脫強咒的機會,夏與于凡若能無恨、無妒過完這世,咒術也許就能解。
“是。
”于凡輕笑,停頓半晌,又開口,“我想試着跟他好好相處。
”
“走到最後,他若能不恨,也許對你們都好。
”
“不管最後怎麼樣,我想至少跟他好好相處一世。
葛烈安,這世過後,若我神能盡失,再轉生也沒有幾世,到時你不要勉強……”
于凡說得保守,葛烈安卻懂她的意思。
于凡沒說破的是神能盡失後,轉生一世為人,她再過死門魂魄将被打散,歸于混沌。
強咒若不能解,唯一能留下于凡魂魄的方法,是用他的神能換她,于凡含蓄表明,不希望他那樣。
葛烈安沉默許久,雨勢漸小,鮮黃色焊馬車駛出山路,在市區筆直大道急馳。
車在火車站前停下,雨也停了,陽光從烏雲後探出頭,空氣裡有大雨滌淨城市煙塵後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