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阿姨謝謝。
”小男孩禮貌地道謝,軟軟的聲音令她莫名動容。
“好有禮貌的孩子。
”她起身,朝孩子的母親贊許道。
想想這還是她第一次由衷稱贊一個小小孩。
“還好啦!皮的時候更多。
”孩子母親笑着說。
對不曾照過面的她寒暄又問:“小姐住附近嗎?今天不用上班啊?”
她怔了下。
原來在一般家庭主婦眼中,即使沒有任何裝扮,穿得再樸素居家,她仍像個職業女性。
“嗯。
”她輕應了聲,視線不由得又看向偎在母親身邊的小男孩。
母親彎身拿過孩子捧着的軟皮球,一手牽起他的小手說道:“不玩了,馬麻要回家煮飯,等一下把拔就回家了。
”接着向她點個頭,牽着孩子,與鄰居打聲招呼,便先行回家替一家人煮晚餐。
稍後,另一名主婦也叫回在遊戲區的兩個孩子,亦要返家準備晚餐。
她想,他的妻子是不是也像這般,會在他下班後布置一桌家常菜等他享用?
她坐在長椅上,望着天際那輪橙色夕陽,神色怔忡。
原來,夕陽這般溫柔和煦,可以無負擔地欣賞,而白日太陽卻令人無法直視,亮光四射雖引人注目,卻難以親近。
仿佛……影射她的人生。
她也許不該一味追求自身光芒綻放,一再咬牙逞強,就為證明自己比男人強,為讓自己的人生得到最高成就與肯定,一刻也不歇息地賣力奔跑。
她舍棄女人的溫柔嬌弱特質,卻忘了那才是上天賦予女人的優點。
如果,過去的她有閑暇觀賞夕陽美景,她是否能早一刻領悟?
她搖搖螓首。
現在的她,已經失去展現光芒的力氣,猶如眼前逐漸失去熱度的夕陽,不同的是,落後将不再升起……
她靜靜觀看夕陽許久,不知不覺,夕陽沒入地平線,天際殘存的彩霞餘輝逐漸散盡。
天,染上灰藍色澤。
公園早歸于一片靜谧,她這才緩緩起身,朝不是家的住所拾步而去。
顧千薇拎着從便當店買的便當返回住處,搭電梯上樓。
這是一棟位于新北市的舊公寓,她入住才一星期,承租位于六樓的隔間套房。
她踏進空間不過五坪大的小套房,将便當擱在小矮桌,側背袋則放在一旁的單人床邊。
她直接往地闆落坐,不由得環視新居環境,簡單得幾近貧脊一一張單人木床、一個塑料衣櫥、一個三層收納格子櫃、一張小矮桌,矮桌上僅有一台筆電。
這裡沒有任何家電,沒有冰箱、電視,筆電也無網路可用,隻是用來當音響播放CD而已。
她的手機雖仍可使用,卻多是關靜音或轉入語音信箱狀态,沒直接停掉手機号碼,是怕親友以為她人間蒸發。
偶爾開着手機接收一些來電,即使沒回應也可當作她是工作忙碌的緣故。
這裡也沒有梳妝台,她更沒有任何化妝品、保養品;塑料衣櫥裡隻有幾套輕便居家休閑服,她曾有的名牌服飾、包包、鞋子全在搬家前捐送出去。
三層收納櫃,一層放置CD片,過去她雖買過不少專輯,之後卻鮮少有聽音樂的閑情,搬家時她将CD片全帶走,這些會是她往後的精神良伴。
另兩層櫃子沒有任何文件夾、專業叢書、财經投資等中英文書籍刊物,隻有幾本她新買的、過去從不會接觸的書籍類别一攝影寫真、心靈叢書、醫學養生等,甚至還出現食譜。
她不會煮菜,從未下過廚,這裡沒廚房,将來更不可能烹饪,可她昨天去書局,莫名就買了兩本食譜回來。
也許是因她記起,他喜歡烹饪。
這陣子,她經常想起他,想起過去兩人相處的點滴,想起那改變她人生的轉折點——
那一年,她二十五歲,而他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