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說張、任視陋可憎,各人議論不絕。
時已下午,天色将晚,看舉人的亦漸漸去了。
文英三人尚站在一家門樓之下,正在□絮,隻見裡面有個美豔女子,年紀約有二八,端坐□内,又有一小青衣女,輕移蓮步,娉娉婷婷,乃向文英凝眸遙望,把那纖纖玉手相招。
有詩一絕為證:
面如冠玉體含香,能亂閨中少婦腸;
邂逅相逢情自熱,纖纖玉筝豈容藏。
文英平日閉戶讀書,何曾親見女色?今日一見,不覺神魂飄蕩。
尾在女子門首,見那青衣女子依舊半身露出,又把一雙腳兒故意跨門限露出,那小腳尖尖約有三寸長。
文英此時,恨不能即時走進去,便立住對看。
隻有張、任兩人閃在側邊,忍笑不住。
忽見□内坐的美女,把那青衣女連聲呼喚,霎時間一齊都進去了。
文英戀戀不舍,卻見張、任二人在旁就如眼中釘一般,遂心生一計,對二人道:“小弟出恭甚急,二兄請先行幾步,小弟即當趕上同行。
”
兩個隻得先走,等待多時,竟不見至。
心下殊覺疑慮,及至轉來尋覓,又不見影。
誰料文英抛了二友,即便挨了進門。
剛欲步入中廳,聽得門左有一大漢,絮絮叨叨的從旁走出,吓得文英魂不附體,蹲在花苔石畔待了一會,方敢立起身來。
想道:“今既來到此,終不然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又轉念要回家,無奈重門鎖閉,不能出去。
此時日影沉西,天色已黑,忽聞廳側有人低聲喚道:“這□來!文英視之,看見一女子,即是日間跟随那女子的青衣女,手提一燈,喚他進去。
他使随身過來。
彎彎曲曲引到一座大園内,花廳數橡上懸一匾,名曰:“桃源佳境。
”
望見一女子坐在石條上背面而坐,見了文英滿面通紅,欲前又卻。
文英竟老著臉向前一揖,低低問道:“邂逅多承賢卿見愛,啟聞上姓芳名,誰氏寶眷,莫不是月裡嫦娥下凡麽?”
這女子聽說,便低頭嬌聲答道:“妾名玉蓉,乃戊午科劉狀元之女,不幸先君早已去世,上有母親王氏、二叔劉天表在家,敢問郎君尊姓貴名,家居何處,曾有室不?”
文英道:“小生姓龐,名國俊,字文英。
先父名棟,号良材,也曾做到刺史。
敝居即在城内縣治南首。
今年十七歲,尚未授室,今日得與小姐相會,實是三生之幸。
”
且說小姐,年雖十六,性頗貞賢,然自十歲便能吟詠。
每值刺繡工飲以至曉花欲開,夕月正佳之際,時時攢眉不語,若有所思。
其意欲得個有才有貌的兒郎,以作終身佳偶。
不料遇著文英逼聯姻契,故說道:“今妾重郎人品,頓涉私會,雖庸賤之軀,自知非匹。
然郎年十七,妾年十六,鄙陋之私,願侍思栉。
”文英笑道:“隻是鬥轉星移,玉漏易過,深憐良會之難,何不為歡此夜。
”
遂近前摟抱,将手去摸那人人愛的東西。
文英摸著這好東西,十分火動,暗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
便動手動腳要侮弄起來。
小姐急以雙手護住,勃然正色道:“妾黃花未開,心之所慮的是為終身大事,豈肯圖頃刻之歡,以喪名節。
常聞自媒非淑女之行,氵?奔為貞士所羞,願郎愛人以禮,勿萌此心,不然白首之歎,其能免乎!”文英道:“令夕之會,可謂宿緣非淺,苟有異心,身首異處!”那小姐蓦然惹起閨怨之情,遂吟一絕雲:
一賭清光思栽然,風流才子信翩翩;
可惜夜長誰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文英聽罷,暗自誇獎道:“不意閨閣裙钗,有此佳詠,好一個才女的小姐。
聽他紉語嬌聲,猶勝新鴦巧啭,藻詞秀潤,還過絕藻初開。
那詩中語句分明,默露春情,倒有九分見憐我龐生的意思。
不免也吟一首回他。
”遂吟雲:
天賦情根讵偶然,相逢那得不相憐;
笑予恰似花邊蝶,偷香竊玉待何年。
是時小姐聽罷,歎道:“好詩!好詩!非是飽學郎君,何能以詩自媒。
”言未了,忽見一侍婢忙來報道:“夫人尚未睡著,問道小姐在那裡,這時怎還不睡?”
小姐正欲漫談心曲。
聽見此話,倉惶無計,無奈隻得進房而去。
文英卻閃在花蔭之下,站了一會,小姐方□出來,将條酒線汗巾内包一個玉鴛鴦,遞與文英,示以不忘。
又道:“九月中旬二叔叔往齊雲山進香,妾欲於此人深相會,萬勿以寒陋見卻。
”文英道:“承訂佳期,請俟蕭寺鐘殘,則小生至矣。
”
小姐令青衣女持燈送出後園。
時已更馀,途中無人,走回家去,未知文英别後九月中旬得相踐佳期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