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書生未遇時,受人無限欺;
奸計紛投至,兇徒難展奇。
惟有苦攻書。
預期折桂枝;
穹蒼不負人,一舉便成名。
話說宗師發案,文英是一等一名,天表是六等六名。
文英聽得案發,親自往看,見自己高取,又見天表是末等,心中欣喜。
天表意氣揚揚亦自去看,見文英是批首,自己六等,心内怡然,以等多者為高,隻道有了科舉。
又道:“我平日不肯讀書,今突出一名科舉偏是難我的事。
”
你道天表為何等數不識優劣,隻因他的秀才是乃兄在日所薦,自來專以告病遊學為名。
不想此番興高,定要赴考,依舊把衣巾送還。
過了數日,宗師挂出牌來,限十六日發放江甯一郡秀才。
這日秀才齊集,取在前列者揚揚得意,取在後等者面如土,俱在堂前伺候發落。
少刻宗師升堂,先發放府學畢,随發放上元縣第一。
便叫文英,文英上去,宗師展卷贊道:“你文章根極性理,禀經酌雅,開合起複,悉歸於法,特為首拔。
前日之事,若非本道開例穴就,恐你大有不便。
今後須要珍重,努力攻書。
”文英再三緻謝,領了花紅紙筆迎出大門。
天表等待多時才叫著他,他迎著笑臉過去,宗師見了大怒道:“為人輕狂,何曾親見詩當。
怪道你的文字就如烏龜尿也比你還長。
話不成話,字不成字,有□面目列在學校,惟有捉奸事體是你慣家。
”随喚教上把他除名,立時逐出。
此日天表被逐回家,十分忿恨。
前日因文英之氣,今日受發落之辱,心上愈加懷憤。
想了一夜,天明起來,請出考卷并銀八錢,付與梓人刊刻。
兩三日闆成刷印起來,又作幾句不平的批語一并刻了,送與諸友。
那批語上說道:
善相文者,必知文實可嘉而後嘉之,文實可貶而後貶之。
不知相文者,大不然。
如錦之試整文總不試四百,其字句句皆精,字字皆通,竟以六等見賜,錦其其心乎?今特梓而出之。
廣送在庠諸友一觀,以扶公道。
庶幾夭理人心猶存一脈耳。
劉錦自識
印完逐帖分開,寫下幾百張,著人沿路散去。
有與他相好的,都來勸道:“吾兄此試其貧有屈,隻是批語其傷當事,萬一宗師聞之,未必無事。
”天表心中猶憤憤不平。
後來宗師果然知道了,出了火簽立刻拘到案前。
宗師喝道:“不知死的,你自己胡言亂語還不知羞,反又刊刻廣送。
”
叫皂隸打了三十闆趕出。
有些班役随他到家索包,隻得對了一兩二錢送他,才各散去。
明早叫了一乘轎,擡回莊去。
也覺痛疼異常,将息了兩月,方能如故。
自覺無顔見人,隻得靜坐莊上,吃些清□酒飯。
且說文英自考了批首,天表六等,心中稱意。
不料刻卷廣送惹出禍來,更覺奇異。
時桂花盛開,文英與小姐步到芙蓉軒後花間賞玩。
有詞為證:
花則一名種分三色,嫩紅嬌白妖黃。
正清耿佳景,旖旎非常,自然豐韻,開時不惹蜂亂蝶狂。
把酒獨酌蟾光問光,神何屬離光中央,引騷人乘興廣賦詩章,幾多才子争攀折,桓娥三種清香。
狀元是紅黃,為榜眼白探花郎。
《右調金菊對芙蓉》
二人向芙蓉軒後看看,日色将午,方□回房。
夫人喚秋香接文英、小姐去用膳。
夫人對文英道:“我之倦倦相留者,意欲從容就此祖争,隻為那厭物妒忌,不期宗師有此雅愛,不論奸情反為媒妁,其仁人君子。
可欽可敬。
”文英道:“這事也因文章之力,宗師先已屬目,邊值此事到前,便開恩於我。
”你看夫人見女婿取一名科舉,領出花紅紙筆,又見天表做出這醜事,愈敬重文英。
一日,文英往街上□步,見一家門首撐起布篷,挨擠多人。
文英看是相士。
隻見那壁上挂華兩句詩:
識天下隐名宰相,如世上末遇英豪。
隻見那相士又口中念著四句道:
石崇豪富範丹窮,早發甘羅晚太公;
彭祖壽高顔命短,六人俱在五行中。
這四句原是相士開口攔江網,指望聚集人來,便好得紙包騙分文。
那相士也有眼力,在人叢中獨向文英,把他自上而下仔細相了道:“尊相眉目生得清秀,氣宇軒昂,況又貴骨非凡,應在少年科甲,還有鼎甲之榮。
隻是尊面有些黑氣,日下恐有小人暗算,過了今年便交好運。
”
文英欣喜,包二錢銀送他,欣欣回家。
看見天表在廳前小遺,文英隻得近前唱喏。
他雖回一揖,其實愠見於面。
自此一來,再無回莊之念。
想在家要與文英尋非生事,竟在家中往下。
那文英是個聰明人,見他顔色不悅,便逆來順受,分外小心謙敬。
這天表包藏禍心,隻是要害文英。
适有一人來拜,道是天表密舉是上渠虎山。
天表出迎,竟攜手到靜密之處坐下。
天表道:“弟與你無有不解之仇,意欲設計害他,兄可為弟謀之。
”虎山道:“他有了科舉,若不及時下手,此氣何由得出?不若糾集黨伴,在門首伺候,待他出來打得半死便了。
”天表道:“此計大妙。
”
兩人計定,天表就回莊上。
凡是牧牛牧羊種田種園的村夫,一齊喚來。
頃刻聚了五六十人,天表取銀二兩買了酒肉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