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時趕去?」張俊道:「打發來時竟不說起,小人一路來,正疑惑此事,想是三相公不用小人了,不知大相公書上,可曾說用不用?」張大道:「不說用你不用你,倒是家裡的事發了。
你且回去,等我與二相公商議了就來。
」張俊出了門。
張大又叫了轉去,道:「你且慢去,等我請二相公商量了著!」頓時二相公來了,張大把書與他看,張二看了就道:「張俊可曾回去?」張俊道:「三相公吩咐先送了書,才教回去。
又沒娘娘的書,小的不敢先回。
」
弟兄兩個在廳後商量了一會,族長也請來了。
原來張老監生原是新發财主,族長隻帶小帽,穿件白布海青,坐定了。
弟兄兩個,先把這言語,說了一遍。
才送來書與他看。
族長道:「我不識字,隻說就是了。
」張俊在旁竊聽,才知主人已休了主母,越不敢走動,直待他三個商量定了,一齊到新家巷來。
三娘子正同人在房吃酒,聽說兩個大伯來了,吃了一驚,道:「久不往來,此來何意?」迎将出去。
弟兄兩個和族長,隻得都作了揖,把這言語說了一遍。
三娘子不慌不忙道:「二位阿伯在上。
他鎮日偷婆娘,嫖娼妓,丢我空房獨自,也單怪不得我。
」大伯道:「三娘子,你也忒沒體面了,怪不得我兄弟,你兒子也不肯認做母親,何況丈夫?兄弟又把一百兩銀子,其随身衣服箱籠,把你帶回。
也算好人了。
」三娘子道:「兒子不認我,這話不真,我去是去了。
隻要兩位阿伯,照管我兒子一照管。
」張大道:「這個自然,不消記挂。
」三娘子放聲大哭起來。
族長道:「三娘子,是你自家不是,也難埋怨丈夫,快快收拾起來,娘家去罷。
」三娘子道:「休書是他親筆,不消說了,隻是族長與兩位阿伯,也要寫在上面,畫了花押。
我年紀不老,料然守不成的。
」張大、張二隻得同族長都畫押了,交與三娘子,一齊進房去。
面教收拾了原來四隻大箱,四隻皮箱,凡是細軟物件,都憑他帶去。
又令阿龍将棧房存留銀兩,兌出一百兩,付與三娘子。
文璧夫婦跟随前去。
張二道:「阿龍賬目未交,是去不得的。
若交清了賬目,憑你住在我家也得,或自出去,或跟随三娘子嫁人也得。
」張俊、張恩就在這裡看守房屋家夥,你娘叫他自去。
」三娘子又大哭了一場。
别了族長與兩個伯伯,下了小船,往婁門顧家去了。
這是氵?女子自作自受。
道是生離,卻是死别。
想到傷心處,不由人不掉淚。
有詩為證:
氵?女從來不戀夫,但知蜂蝶覓歡娛;棄捐中道渾閑事,問有收場結局無。
且說三娘子搬到娘家,哥弟都吃一驚。
隻為爹娘面上,又貪他手裡有些,也就留下了。
住了半年。
他過世父親,平昔收租放債,結了鄉裡人的怨。
第二兒子依舊如此橫行,就有七八十個仇家,告發在撫按衙門。
顧大怕連累出醜,隻說遊學京師,在本學起文書,擡了年月躲出門去了。
顧二被捉到官,受刑不過,死在牢裡。
三娘子索性大開門,做了私窠子,就是文璧老公買辦,又兼了修癢。
怕在娘家,畢竟有礙,另租了一所房子,住在鹦哥巷裡接客,好不熱鬧。
說時遲那時快,接了五六年客,已是近四十歲的人了,又思量從良起來。
有個嫖客黃六秀才,喜歡了他,又道他沒老鸨兒,不消十分财禮,娶了回家。
誰知黃六秀才,原先娶了個藥婆為妾,連大娘都怕他的。
怎容得三娘子?頭一夜就鬧起來。
三娘子道:「我不是沒名沒姓,小戶人家出身,那個不曉得百花張三娘。
黃相公你好好送我回去,不要弄出人命來。
」黃六秀才沒法處了。
這日正值他一班好朋友,各出公分與他賀喜。
有個鄒四官是黃秀才心腹,隻得對鄒四官說了,借他家裡空樓住住,且待事定之後,再尋房子搬去。
鄒四官忙應允了。
這鄒四官原住在阊門外,後樓去靠河邊。
看那船來船往,大好頑耍。
黃秀才連夜叫了小船,載了三娘子,與帶來兩三個皮箱,交與鄒四官,央他同回家裡,我明日午後就來。
三娘子同了鄒四官,雙雙來到家裡。
鄒家娘子極是賢慧的,接了進去,安頓他在後樓。
阊門外買東西極便易,頓時擺下酒肴。
鄒娘子陪他坐地,三娘子道:「這裡沒人來,又且夜間,何不請四官同來坐坐?」鄒娘子自去說了。
鄒四官走來,一齊兒吃酒。
鄒娘子怕他們有些别故,礙眼不便,抽身下樓去了。
一男一女,又吃了回酒。
三娘子有了五分酒意,笑嘻嘻的道:「我今日從滾一場。
難道頭一夜,叫我獨自睡?四官,今夜要你陪我!」鄒四官道:「你不嫁黃六老,我極該奉命。
如今是我朋友的如夫人了,怎麼使得?」三娘子道:「看今日情形,我與他也難終局。
況且無人得知,有何妨礙?」言來語去,兩下情濃,就在旁邊床上,成就了好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