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平都縣尹氏,居在郡東十裡日黃村,尹佃舍在焉。元嘉二十三年六月中,尹兒年十三,守舎,見一人年可二十許,騎白馬,張傘,及從者四人,衣并黃色,從東方而來。至門,呼尹兒:"來暫寄息。"因入舍中庭下,坐床,一人捉傘覆之。尹兒看其衣,悉無縫,馬五色斑,似鱗甲而無毛。有頃,雨氣至。此人上馬去,回顧尹兒曰:"明日當更來。"尹兒觀其去,西行,蹑虛而漸升,須臾,雲氣四合。白晝為之晦暝。明日,大水暴出,山谷沸湧,丘壑淼漫。将淹尹舍,忽見大蛟長三丈餘,盤屈庇其舍焉。 武昌虬山有龍穴,居人每見虬飛翔出入。歲旱禱之,即雨。後人築塘其下,曰"虬塘"。 吳興人章苟者,五月中,于田中耕,以飯置菰裡,每晚取食,飯亦已盡。如此非一。後伺之,見一大蛇偷食。苟遂以鈠斫之,蛇便走去。苟逐之,至一坂,有穴,便入穴。但聞啼聲雲:"斫傷我某甲。"或言:"何如?"或雲:"付雷公,令霹靂殺奴。"須臾,雲雨冥合,霹靂覆苟上。苟乃跳梁大罵曰:"天使!我貧窮,展力耕懇。蛇來偷食,罪當在蛇,反更霹靂我耶?乃無知雷公也。雷公若來,吾當以鈠斫汝腹。"須臾,雲雨漸散,轉霹靂向蛇穴中,蛇死者數十。 吳末,臨海人入山射獵,為舍住。夜中,有一人,長一丈,著黃衣,白帶,徑來謂射人曰:"我有仇,克明日當戰。君可見助,當厚相報。"射人曰:"自可助君耳,何用謝為。"答曰:"明日食時,君可出溪邊。敵從北來,我南往應。白帶者我,黃帶者彼。"射人許之。明出,果聞岸北有聲,狀如風雨,草木四靡。視南亦爾。唯見二大蛇,長十餘丈,于溪中相遇,便相盤繞。"白蛇勢弱。射人因引弩射之,黃蛇即死。日将暮,複見昨人來,辭謝雲:"住此一年獵,明年以去,慎勿複來,來必為禍。"射人曰:"善。"遂停一年獵,所獲甚多,驟至巨富。數年後,忽憶先所獲多,乃忘前言,複更往獵。見先白帶人告曰:"我語君勿複更來,不能見用。仇子已大,今必報君。非我所知。射人聞之,甚怖,便欲走。乃見三烏衣人,皆長八尺,俱張口向之,射人即死。 元嘉中,廣州有三人,共入山中伐木。忽見石窠中有二卵,大如升,取煮之,湯始熱,便聞林中如風雨聲。須臾,有一蛇,大十圍,長四五丈,徑來,于湯中銜卵去。三人無幾皆死。 晉太元中,有士人嫁女于近村者,至時,夫家遣人來迎女。女家别遣發,又令乳母送之。既至,重車累閣,拟于王侯。廊柱下,有燈火,一婢子嚴妝直守。後房帷帳甚美。至夜,女抱乳母涕泣,而口不得言。乳母密于帳中以手潛摸之,得一蛇,如數圍柱,纏其女,從足至頭。乳母驚走出外。柱下守燈婢子,悉是小蛇,燈火乃是蛇眼。 晉鹹康中,豫州刺史毛寶戍邾城。有一軍人于武昌市,見人賣一白龜子,長四五寸,潔白可愛,便買取持歸。著甕中養之,七日漸大,近欲尺許。其人憐之,持至江邊,放江水中,視其去。後邾城遭石季龍攻陷,毛寶棄豫州,赴江者莫不沉溺。于時所養龜人,被铠持刀,亦同自入。既入水中,覺如堕一石上,水裁至腰。須臾,遊出,中流視之,乃是先所放白龜,甲六七尺。既抵東岸,出頭視此人,徐遊而去。中江,猶回首視此人而沒。 ———————————— 【譯文】 長沙郡有一人,忘記他的姓名了,家住在江河岸邊。有一個女子,到江中的小島上洗衣服,感覺自己的身體肚腹中有些異常,又不以為是疾病。這個女子于是就懷了身孕,生下來三個東西,全都像鲇魚一樣。這個女子認為是自己所生的,對它們非常憐異,就放在沐浴盆子的水中喂養。經過了三個月,它們逐漸長大,原來是蛟子。它們各有名字:老大叫“當洪”,老二叫“破阻”,最小的叫“撲岸”。一天,天空下起暴雨,三個蛟子同時都離去了,于是就不知道它們到哪裡去了。後來天空要下雨時,這些蛟子總要回來。這個女子也知道它們要回來,就走出屋門外去眺望它們。蛟子們也擡起頭來眺望母親,很久才離去。過了一年之後,這個女子死亡了。三個蛟子一齊都來到墳墓前哭吊母親,整整一天才離去。聽它們哭的聲音,就像是狗的嗥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