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章

首頁
    了珠江!”立刻有兩個牙兵過來,如狼似虎要把李善德拖走。

    他吓得往前一撲,身形迅捷得像猿猴一般,死死抱住甘蔗一頭:“節帥,節帥!” 何履光想把啃了一半的甘蔗拽回來,沒想到這家夥看似文弱,求生的力氣卻不小,居然握着甘蔗竿子不撒手,無論那兩個牙兵怎麼拖拽都不松開。

    最後何履光沒轍,把手一松,李善德抱着甘蔗,與牙兵們齊齊跌倒在地,四腳朝天。

     何履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這個猴崽子,騙到本節帥府上,還不知死?”李善德躺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叫道:“下官不是騙子!是正經從長安受了敕命來的!” “休要胡扯。

    送新鮮荔枝去長安?哪個糊塗蛋想出來的蠢事?” “是聖人啊……” 何履光大怒,擡起大腳丫子去踩他的臉:“連皇帝你都敢污蔑,好大的狸膽!”說到一半,他突然歪了歪腦子,覺得有點蹊跷。

    聖人的脾性和從前大不相同,這幾年問嶺南讨要過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不太合乎常理,這次會不會要新鮮荔枝,也不好說…… 他把腳擡起來幾分,俯身把那張敕牒撿起來,拍拍上面的蔗渣子,重新打開看了一番,啧啧贊歎:“做得倒精緻,拿去丹鳳門外發賣都沒問題。

    ” 李善德雙手抓着紅土,急中生智叫道:“這敕牒也曾在嶺南朝集使流轉過,節帥一查,便知虛實!”何履光叫來一個小厮,吩咐了幾句,然後拖了張胡床對面坐下,繼續啃着甘蔗道: “你這敕牒真假與否,噗,其實無關緊要。

    假的,直接沉珠江;真的,我也沒辦法把新鮮荔枝送去長安,還是要把你幹掉。

    ” 李善德沒想到他說得這麼直白,先是瑟瑟地驚懼,随後反而坦然起來。

    這一路上他見到長路艱險,早知新鮮荔枝絕無可能,與其回去被治罪,倒不如在這裡被殺,至少還算死于王事,不會連累家人。

     一念及此,他熄了辯解的心思,額頭碰觸在地,引頸待戮。

     他這一跪伏,何履光反倒起了狐疑。

    他打量眼前這騙子,嘴裡蔗肉喀吧喀吧嚼個不停,卻沒動手。

    過不多時,一個白面文士匆匆趕到,對何履光道:“查到了,内廷在二月初确實發過一張空白文書,讨要新鮮荔枝。

    那文書曾流轉到嶺南朝集使,他們不敢擅專,移文到司農寺去了。

    ” 嶺南朝集使是何履光在京城的耳目,每月都有飛騎往返彙報動态,這消息剛送回不久。

     何履光看向李善德,突然一腳踹過去,正中其側肋,登時讓他在甘蔗渣裡滾了幾圈:“呸!差點着了你的道兒。

    我若在這裡宰了你,鮮荔枝這筆賬,豈不是要算在本帥頭上?你們北人當真心思狡黠。

    ” 李善德強忍着痛楚,心中直叫屈。

    自己都伏首認命了,怎麼還被說成心思狡黠啊……那文士在何履光耳畔說了幾句,後者厭惡地皺皺眉頭,把剩下的甘蔗扔在地上,走開了。

     文士過去把李善德攙起來,拍拍袍上的紅土,細聲道:”在下是嶺南經略門下的掌書記趙欣甯。

    李大使莅臨嶺南,在下今晚設宴,與大使洗塵。

    ”李善德一陣愕然,自己剛被踏在地上受盡侮辱,他怎麼能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話來?” “大使莫氣惱,本地有句俗諺,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乃是養生之道啊。

    ” “你……” 可李善德知道,掌書記雖隻是從八品官,但在經略使手下位卑權重,輕易不可開罪,隻好忍氣吞聲拱了拱手:“設宴不必了。

    聖人敕命所限,在下還得履行王事,盡快把土貢辦妥才是。

    ” 他事先請教過韓承。

    嶺南每年都會有諸色土貢,由朝集使帶去京城。

    如果設法把鮮荔枝歸為“土貢”一類,那麼經略府就有義務配合了。

     趙欣甯怎麼會跳進這個坑裡,笑眯眯道:“好教大使知。

    開元十四年聖人頒下過德音,嶺南五府路迢山阻,不在朝集之限。

    所以這土貢之事,嶺南是送不及的。

    ” “下官知道,鮮荔枝轉運确實艱難。

    不過聖人和貴妃之所望,咱們做臣子的應該精誠合作,盡力辦妥才是。

    ” 趙欣甯當即應允:“這個自然!等下節帥給大使簽一道通行符牒,隻要是嶺南管内,廣、桂、邕、容、交五州無不可去之者,大使便可以盡展拳腳了。

     李善德“呃”了一下,忽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在出發之前,韓承幫他推演過幾種可能。

    “土貢”隻是虛晃一槍,如果經略使不跳進這個坑,李善德正好可以擡出聖人和貴妃借勢,讓他們提供經費——他心裡一直有個計劃,隻是需要大量錢糧支持。

     沒想到這趙欣甯滑不溜手,輕輕一轉便滑過去了。

    他表面慷慨,主動開具了五府符牒,卻避開了最關鍵的錢糧——說白了,我們給予你方便,你在嶺南愛去哪去哪,聖人面前挑不出錯,但鮮荔枝的事,我們一文錢不給,你自己晃蕩去吧。

     李善德不善應變,口舌也不利落,被趙欣甯這麼一攪,背好的預案全忘光了,站在原地直冒汗。

    遠遠的廊下何履光抱臂站着,朝這邊冷笑。

    這北人笨得像隻清遠雞,還妄想把經略府拖進鮮荔枝這檔子事? 何履光的思緒,到這裡就停住了。

    能讓一位經略使費神片刻,對一個從九品的小官已是天大的體面。

     李善德悻悻回到官驿,看着窗外的椰子樹發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