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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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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同你這屋來,可以随便歇歇。

    ”說着便把麗蓮的事和龍珍草草說了一遍。

    龍珍不由氣得臉上的麻子窩兒都深了,臉兒更紫了,道:“我以前隻道人窮了才做壞事,哪知你們這樣作官為宦的人家,更有不要廉恥的。

    餘小姐,虧你忍得住,要是我早和他拼了這條命。

    ”芷華道:“你又來了,我才把她勸住,又加上你來激事。

    ”龍珍才不言語,自撅着嘴去尋思,把毛線也抛在一邊,不再織了。

    芷華還勸麗蓮暫且忍耐,從長計議。

    麗蓮道:“我也知道先生是顧惜我,舍不得我去冒險。

    隻是這件事情若忍下去,我這一世也不能見人了,還不如死了叫我這叔叔也認識我。

    ”芷華也明白這樣忍着不是辦法,無奈隻覺她回家太無把握。

    若放她去了,真個鬧出人命,自己心怎能安?若不放她去,卻又毫無别法可想。

    最後隻得且顧眼前,向她安慰道:“你且歇息一宵,明天咱們尋個明白的律師商議商議。

    ”麗蓮還未答言,龍珍卻從旁突然問道:“餘小姐,方才說你令叔要把你嫁給督軍,這督軍見過你麼?”麗蓮赧然答道:“沒見過。

    我隻恍恍惚惚地聽說那沒了德行的把我照片送去一張。

    ”芷華詫異着問龍珍道:“你憑空問這個作什麼?”龍珍道:“沒什麼,我不過随便問一句。

    ”芷華也沒理會,略遲一會。

    麗蓮要出去小解,芷華要喚老媽領她去。

    龍珍道:“我也正要上廁所呢,咱們一同去。

    ”便領麗蓮出了房門。

     芷華自在房中思索,自想隻可留住麗蓮,一同住着。

    至于式歐自然該送他回北京去,倘或麗蓮在本地住着不妥,便教她同式歐一路到北京托淑敏照管也好。

    自己想了半天,還不見麗蓮和龍珍回來,方要去看,她倆已進門來。

    芷華便勸麗蓮暫且安睡,麗蓮卻不固執了。

    三人便都上床去睡,擁衾對語。

    麗蓮卻時時出神,不是以前那樣張皇,似乎心裡已定了主意。

    芷華怕她過分傷心,打着岔又和她談了些閑話,麗蓮也應答着。

    芷華又喊仆婦給式歐送去些應用之物,三人才胡亂合衣睡下。

    芷華心中有事,睡不安穩。

    聽麗蓮和龍珍部不見轉側,像是全已睡着。

    芷華到四點才睡好,因為勞乏過度,醒時已是上午十點多鐘。

    睜眼看時,龍珍還自鼾然大睡,卻不見了麗蓮。

    還以為她又出去走動,便自己坐起,下床洗漱。

    忽見案上放着張紙條,上面寫着鉛筆字,仿佛是麗蓮的筆迹,忙拿起看時,隻見上面寫着: 芷華先生,您關顧我的厚意,至死不忘。

    我遭此家難,較死猶苦。

    既不能含忍下去,更不便久累先生。

    現已決定一自處之道,恐怕先生不肯放我,曆以私自潛行。

    敬請原諒。

    我因為昨夜出來沒穿外衣,所以把先生的外衣穿走。

    想先生那樣愛我,絕不會吝惜這件衣服。

    再見了,先生。

     麗蓮泣上 芷華看了頓足道:“怨我怨我,到底被她走了。

    一定是回家去尋餘亦舒大鬧,這可怎麼好?”這時床上的龍珍也醒了,坐起問道:“姐姐喊什麼?”芷華道:“麗蓮走了,我隻怕她回家鬧出禍事。

    到底還……”龍珍揉着眼笑道。

    “姐姐放心,她絕沒回家。

    ”芷華道。

    “你怎麼知道?”龍珍道:“你就不用管了,自然我知道。

    ”芷華着急道:“這不是玩笑的事,關系人命。

    我快到餘家去看看。

    ”龍珍道:“今天禮拜日,你去作甚麼?”芷華道:“你别攪我,我也不洗臉了,早一會好一會。

    ”龍珍跳下床道:“姐姐去不得。

    麗蓮并沒回家。

    你慌慌張張地去了,倒惹了疑惑。

    ”芷華聽她說得如此把準,才要問她,猛然靈機一動,想起她二人昨天曾一同上廁所去了許久,麗蓮定然和她說了什麼·忙問道:“她不回家,卻到哪裡?”龍珍道:“她去的這個地方,自然比家裡好得多。

    芷華急了道:“妹妹你知道快說與我,我真耐不得。

    ” 龍珍見芷華這樣,才道:“麗蓮昨天上廁所的時侯,就定好主意。

    今天清早就出門到督軍署去告她叔叔去了。

    芷華不明白道:“告她叔叔何必上督軍署。

    ”這句才說出,立刻恍然大悟,指着龍珍道:“這一定是你出的主意,怪不得昨天你問那督軍認得她不呢。

    ”龍珍見瞞不過,隻得實說道。

    “姐姐昨天也是糊塗了,餘小姐那樣的人,受了這樣折磨,你便是叫她隐忍下去,以後她往哪裡着落?”還不如幹脆地幹一下,出了這口氣,所以我替她出了個主意。

    既是那督軍曾有意娶她,她趁着因由,自己投了去,那督軍一定收留。

    得便就把這底理原由對督軍說了,告他一個枕邊狀,足可以要了他叔叔的命。

    她依了我的話,又怕你攔阻。

    所以沒告訴。

    ”芷華想了想道:“這一下她雖然可以伸冤,卻是死定了。

    都是你害的她。

    ”龍珍道:“怎麼?”芷華道:“你想,她那人十分烈性。

    督軍娶她都不去,如今憑空忍辱自投了去,自然為報仇心盛,可是這仇報了以後,她豈能甘心給人做妾?自然一死了事。

    ”龍珍失驚道:“我真沒想到這一層。

    ”芷華怔了半天道:“你怎會想出這個主意?這主意毒得很,我不信是你肚裡出來的。

    ”龍珍道:“誰心中有這個?當初我在北京和我姐夫同住的時候,常叫瞎子來說書,有一段兒是昭君娘娘大報仇。

    說那漢劉王選皇後,昭君娘娘才貌雙全,本有作皇後的指望。

    有個畫工毛延壽和昭君有仇,就在昭君畫像塗了些糖水,引得蒼蠅在上面撤了許多屎。

    漢王一見昭君像,容顔雖美,可惜雀斑太多,就貶入冷宮。

    昭君有冤難訴,後來又選宮女和番,昭君自願前去。

    到了番邦,慫恿番王興兵攻打漢王,逼着漢王把毛延壽斬了,方才講和。

    我那主意就從這一段上學來的。

    我就照着這個方兒,給她出的主意。

    她投到督軍那裡,隻要得了寵,餘亦舒的命還不是在她手裡嗎?什麼仇報不了啊?”芷華聽了又頓足道:“這種古事兒,我就沒聽說過,難為你竟會把這鼓兒詞存在心裡,還照本兒給旁人出主意,真難為你!我說你怎會誤打誤撞的,出了這樣的高招兒呢,原來是從古人學來的。

    ”說着又沉吟道:“這個方法,收拾餘亦舒,怎能說是不好?無奈太狠了些,而且也把麗蓮斷送了。

    再着餘亦舒無論如何混賬,麗蓮也不該對他手段太辣。

    你隻聽過鼓兒詞,可惜不會讀書。

    輕重沒有分清,就給她開了一條錯路。

    麗蓮也正在氣憤頭上,不暇思索,居然依了你的話去辦。

    隻為快意一時,将來要後悔一世。

    這可都是你害的她。

    ”龍珍聽了着急道:“姐姐,這可怎麼辦?我給她出主意的時節,竟沒想到這裡。

    如今明白是錯,麗蓮又早走了。

    你想個什麼法子。

    把她追回來。

    ”芷華道:“這有什麼法子?從這裡到督軍署,又不是多遠的路程,坐上洋車,五分鐘便到。

    她若已進了督軍署,此刻便是帶兩營兵去,也搶不回來。

    她若沒到那裡,還不知在何處停留。

    偌大的地方,叫我到哪裡去找?”龍珍想了想不錯,急得隻管搓手。

    芷華怔了一會,忽然想起道:“咱們家中還住着一位呢。

    恐怕在這裡也不妥當,又是一個難題。

    這位先生大約早起床了,我這作主人的,還忘了照應。

    ”說着就起身出去。

    到式歐住的房門前,用手敲時,式歐早已起來,卻還穿着女裝,便開門讓芷華進去。

    芷華見他那男子舉動女人裝束的奇怪情形,加以頭發曆亂不修,衣服歪斜不整,好像個什麼教會裡在馬路賣馬可福音的女人,忍不住要笑。

    式歐也自覺忸怩非常。

    芷華連忙斂容,把麗蓮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式歐聽罷愕然道:“這事可大大不妥,她這一去,便是把餘亦舒殺了,也沒大意味。

    白白害了自己的一世。

    您還是想法阻止她才好。

    ”芷華道:“事先我哪裡知道?她從一大早就走了。

    如今有什麼法子挽回?”說着忽聽樓下有人叩門,這間房子本是臨街的,芷華忙走到窗前,推窗向下一望。

    隻見自家門前立着兩個男人。

    認得一個是餘亦舒家的仆人,一個穿着黑長衫馬褂,神情兇悍,約有四十多歲,卻是素不相識。

    芷華暗自料,那事定已發作了。

    忙關好窗子,輕輕叮囑式歐,隻管躲在房裡,無論如何,不要出去,更不可向外窺探。

    說完便自行出去。

    下了樓梯,見仆婦正要出去開門。

    芷華忙揮她退去,自己把門開了。

    一見那兩個人,自己裝作一怔。

     餘家的仆人向芷華請了個安,道:“林太太,我們老爺教我到您府上來……”芷華忙插口道:“料必又是你們那些小姐請我去玩。

    今天星期,我還有事要辦理,你回去替我謝謝吧。

    我實在沒工夫。

    ”那仆人道:“不是小姐請您,實在是昨天家裡出了岔事,叫我向您來打聽打聽。

    ”芷華假作吃驚道:“什麼事?”那仆人才要開口,芷華又道:“你進來說。

    在外面不方便。

    ”說着自己退身走入,那兩人都跟進來,同站在小天井裡講話。

    那仆人接着道。

    “我們家裡昨夜麗蓮大小姐帶了許多東西,和那閑住的姓張的一同逃跑了。

    ”芷華大驚道:“真的麼?”那仆人道:“這樣大事,我一個當差的怎敢亂說?”芷華又頓足道:“便是有這個事,怎能在外面嚷嚷?”仆人道:“我們老爺都報了警區,請地面上查拿。

    怎還能不叫人知道?”說着又指着那穿黑衣服的人道:“這位就是地面上的人。

    ”那人向芷華點了點頭,芷華還了禮。

    又向那仆人道:“你們老爺也太沉不住氣,鬧得烏煙瘴氣,名譽多麼不好聽。

    到底細情是怎樣一段事?”那仆人回道:“我們底下當差的,一共四個人。

    昨天我們老爺派了兩個人下鄉去收地租,我也被老爺派到租界去買煙土。

    吩咐說,要是回來晚了,可以回自己的家去睡。

    我就趁坡兒回家了。

    門房裡隻剩下個六十多歲老看門的。

    今天早晨八點多鐘,我回去就見大門沒關,也未介意。

    哪知到了九點多鐘,内院裡鬧起來,說大小姐不見了,又丢了許多值錢的東西,大家各處尋找,連影兒也不見。

    找到前邊小客廳,連那姓張的也沒有了。

    老爺才明白是那姓張的拐了小姐,攜物私逃,氣得要死,就派人報了警區。

    又怕她到各親友家躲藏。

    所以派我帶人到各處查問一下。

    ”芷華聽了,暗驚餘亦舒做事毒辣,而且也未出自己所料。

    便做出很煩惱的樣子道:“真看不出你們大小姐那樣的人,能做出這樣事。

    ”接着又歎息了兩聲,才向那仆人道:“她沒到我這裡來,我是她的先生,她辦了這樣事,還有臉來見我?”那仆人聽了面上露出猶疑神色,隻望着那同來的人。

    芷華見他不肯相信,忙把身一閃,讓開樓門,指着樓上道:“你們不信,請上樓去看。

    倘然看了沒有,我也犯不上同你們老爺交待。

    隻向你們老太太去說。

    ”那仆人怕惹惱了芷華,正在進退兩難。

    那同來的人卻向他道,“這也不過是問一聲,我想絕不在這裡。

    其實從夜裡跑出來,這時早上了火車了。

    一說着向芷華說了聲攪擾,先行退去。

    那仆人巴不得這一聲,忙又給芷華行了個禮,随着走出。

     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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