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先生,我還有媳婦孩子,一家人全靠我吃飯的——”
“這裡不能用你。
”
“先生,可是我在這裡做了十多年,胳膊也是斷在這兒的,現在你不能用我,我能到那兒去呢?”
他搖了搖頭:“這裡不能用你。
”
“總可以商量吧?”
“你要商量别人怎麼辦呢?斷胳膊的人不止你一個,我們要用了你,就不能不用别人,全用了斷胳膊的,我們得關門了。
”
“先生,總可以商量吧?”
“話說完了。
你這人好累贅!”
“難道一點兒也不能商量嗎?”
他不給回,和工程師講話去了。
“你知道我的胳膊是斷在你廠裡的。
”
“跟你說話說完了,出去吧!我的事多着。
”
“我在這裡做了十多年了!”
他按了按桌上的鈴,是叫人來攆他的神氣。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桌前,把剩下來的一條胳膊直指到他臉上。
“你媽的!你知道一家子靠我吃飯嗎!”
“你說什麼?給我滾出去!你這混蛋!”
門開了,走進了一個人來,捉住了他的胳膊,推他出去。
他也不掙紮,盡罵,直罵到門口。
他臉也氣白啦。
糊糊塗塗的跑了許多路,什麼也不想,隻想拿刀子紮他,出口氣。
現在是什麼都完了。
還有誰用他呢?可是也許一刀子紮不死他,也許他活着還能賺錢養家,也許還能想法。
紮了他一刀子,官司是吃定了,叫翠娟他們怎麼過活呢?頂好想個法子害他一場。
可是有什麼法子呢?他來去都是坐汽車的。
想着想着,一肚子的氣跑回家裡。
孩子跑過來抱住了他的腿,要他抱出去玩。
“走開,婊子養的!”
翠娟白了他一眼,也沒覺得。
孩子還是抱住了不放,他伸手一巴掌,打得他撇了酥兒了,翠娟連忙把他抱了過去,一面哄着他:
“寶貝别哭。
爹壞!打!好端端的打他幹什麼?對了,打!打爹!寶貝别哭。
阿炳乖!爹壞!真是的。
你好端端的打他幹什麼!”
他本來躺着在抽煙的,先還忍着不作聲,末了,實在氣惱狠了,便粗聲粗氣的:“累贅什麼!”
“您大爺近來脾氣大了,動不動就沒好氣!”
“不是我脾氣大了,是我窮了。
才說了這麼句話,就惹你脾氣大脾氣小。
”
“什麼窮了,富了?你多咱富過了?嫁在你家裡,我也沒好吃穿的過一天,你倒窮的富的來冤屈人!”
“對啦!我本來窮,你跟着我挨窮也是冤屈你了!現在我窮得沒飯吃啦,你是也可以走咧。
”
“你發昏了不是?”
“什麼幫人不幫人,我早就明白是說說罷咧——”
她趕了過來,氣得一時裡說不出話來。
頓着腳,好一回,才:
“你——”哇的哭了出來。
“你要死咧!”
這一哭,哭得他膩煩極了。
“婊子養的死潑婦!我們家就叫你哭窮了,還哭,哭什麼的?”
“你罵得好!”她索性大聲兒地哭鬧起來。
他伸手一巴掌:“好潑婦!”
孩子本來不哭了,在抹淚,這一下吓得他抱着媽的脖子又哭啦。
這當兒有人進來勸道:“好好的小夫妻鬧什麼!算是給我臉子,和了吧。
”
她瞧有人進來,膽大了,索性哭得更厲害,一邊指着他:“你們評評理。
一個男兒漢不能養家活口,我說去幫人,他說我想去偷漢,還打我,你打!你打!”
“我打你又怎麼樣?”他趕過去,給衆人攔住了。
“小夫妻吵嘴總是有的。
何苦這麼大鬧。
大嫂你平平氣,一夜夫妻百夜恩,晚上還不是一頭睡的。
大叔你也靜靜心,她就是有不是,你也擔待擔待。
真是,何苦來!”
他一肚子的冤屈的悶坐在那兒,又不好說。
翠娟不哭了,一面抹淚,一面說道:“我走!我讓他!他眼睛裡頭,就放不下我。
他要我走,我就走給他看。
”一面還哄孩子。
孩子見媽不哭,他也不哭了,抹着淚罵爹:“爹壞!打!”
勸架的瞧他們不鬧了,坐了回兒也走了。
他悶坐在那兒。
孩子也坐在那兒不作聲。
她也悶坐在那兒。
他過了回兒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