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戴着金箍,短發毵毵披在頸後,雙目突出好似缢死鬼一般,滿裹着血筋,一張闊口,唇邊露出兩隻獠牙,短髭繞頰,密如刺猬,額上有一條很深的刀疤,身穿灰色布衲,腳踏芒鞋,肩着一枝鐵禅杖,杖頭系一青布包裹。
背後一個和尚年紀還輕,一張雷公嘴,生得尖嘴尖臉。
一齊走到廳前,向琴、劍等衆人望了一下,口裡又喊:“慧覺老和尚何在?灑家來了,還不迎接,更待何時?”
廳側客室裡便走出一個老僧,面貌很是慈祥,見了怪頭陀,先向他行禮道:“不知師父駕到,有失迎迓,且請到裡面坐。
”怪頭陀把杖頭包裹取下,交給寺中一個僧人接去,又将鐵禅杖向地上一拄,咚的一聲,石上爆出火星來,便拖了禅杖跟老僧進去。
此時夢熊也覺瞧得有些奇怪,便問劍秋道:“你們瞧那怪頭陀倒有些蹊跷,不知哪裡來的,他一雙眼睛真是可怕。
”
劍秋點點頭道:“這雙眼睛是多吃了人肉所緻,我以前見過一人,也是如此的。
”便對玉琴說道:“那東華山的混世魔王樊大侉子,不也是這個樣子麼?”
玉琴答道:“正是。
我料那頭陀也非好人。
”
毓麟道:“相貌如此兇惡,當然是盜跖之流。
我若在夜裡遇見了他,一定要當他是個鬼了。
”夢熊不覺哈哈地笑将起來。
劍秋剛要說話,忽見那邊客室裡一個光溜溜的頭顱探出來,正向他們窺視。
尖尖的雷公嘴,就是方才一起來的年輕和尚了。
玉琴指了一指,說聲“咦!”那頭顱又縮進去了。
于是衆人心裡一齊起了大大的猜疑。
夢熊此時忍不住喊起來道:“哈!你這尖嘴和尚鬼鬼祟祟的,向人家張望什麼——”剛要再說下去時,劍秋早已先搖搖手,叫他不要聲張。
夢熊不知劍秋有什麼意思,隻得縮住口不說。
幸虧室裡也沒有反聲,劍秋便對衆人說道:“我們歸去吧,時已不早了。
”
于是付去茶資,大家立起身來,走出虎跑寺,取道望湖邊而歸。
夢熊遂大着聲音說道:“那兩個秃驢必非善類,生得奇形怪狀,好不可怕。
”
窦氏道:“那怪頭陀所攜的鐵禅杖足有七八十斤重,他能用這東西,本領必然不小,大約又是江湖上的怪傑。
”劍秋道:“瞧了那頭陀,要使人想起韓家莊的鐵拐韓媽媽,她的鐵拐好不厲害,我們險些着了她的道兒。
”
玉琴道:“那時候我們的劍術還是淺薄,換了現在,我們卻不怕她,無論如何必要和她拼個上下,不必有勞雲三娘了。
還有那母夜叉勝氏的一枝鋼鞭,也不輸于鐵拐啊。
”衆人且說且走,毓麟和彩鳳指點着道旁風景說說笑笑,興更濃厚。
玉琴和劍秋、夢熊、窦氏談論着怪頭陀,她的眼睛很銳利,無意中回頭一看,恰見離開他們背後數十步路之處,那個雷公嘴和尚偷偷掩掩地跟着他們行來。
她便将玉肩向劍秋的肩上一碰,輕輕地說道:“你瞧那秃驢,果然有些蹊跷,在後面跟上我們來了。
”
劍秋聽着,也回頭瞧了一眼,連忙别轉臉來,裝作若無其事,低低對玉琴說道:“琴妹,我們别睬他,讓他盡跟,索性讓他知道了我們的住處,隻要好好防備他們,也奈何我不得。
”玉琴點點頭,仍泰然地走着。
窦氏母女、毓麟兄弟卻都沒有覺察。
在夕陽影裡,一路走回清泰旅館,天色已黑下來。
一行人将進店門裡,琴、劍二人又留心向後面一看,果然那和尚一直跟了下來,遠遠地立在那裡窺探他們入内。
琴、劍二人絕不聲張,直等到了裡面,大家坐下休息。
曾毓麟伸了一懶腰,喝了一口茶,先對衆人帶笑說道:“今天我喝了虎跑寺的泉水,覺得旅館裡的茶沒有味了,無怪古人盧仝、陸羽以品茗試泉為生平第一要事哩。
”彩鳳笑嘻嘻地對他說道:“你遊得快活麼?兩條腿可跑得乏力,總算被你趕上的。
”
毓麟道:“如此清遊,胡可多得?雖跑折了兩條腿,也是快活的。
”
玉琴冷冷地說道:“毓麟兄真快活麼,可知道今天我們又遇到尴尬事了。
”
毓麟怔了一怔,說道:“有什麼尴尬事?莫非在虎跑寺遇見的怪頭陀要來尋鬥麼?”
夢熊在旁嚷道:“我早知他們不是好人的,吃人肉的賊秃當然非盜即賊,但是他們與我們素不相識,要來尋我們做甚?”
彩鳳道:“方才那個賊秃向我們張望得着實有些不懷好意。
”
玉琴道:“姊姊不知道,那個雷公嘴的秃驢在我們歸途中曾蹑足追蹤到店門口呢。
”
彩鳳道:“呀!那賊秃跟随我們至此的麼?那是一定有意窺伺我們了。
”
劍秋低着頭,好似尋思一般。
窦氏問他道:“嶽先生,你們可有些認識那兩個麼?”
劍秋道:“我也正在思索,實在不認得。
”
玉琴道:“大約他們總是金光和尚門下一流人,我們以前在寶林寺、白牛山、天王寺、鄧家莊等各處和峨眉派結下冤仇,便是我們不去找他們時,他們也是時時刻刻地要來報複。
也許我們不認識他們,而他們認識我們呢。
不然那賊秃和我們偶然邂逅,便來跟蹤作什麼呢?”
窦氏道:“這樣說來,今晚我們卻不可不防了。
”
琴、劍二人都點點頭。
毓麟聽了,臉上露出懊惱之色,說道:“此次我同你們南下,玄女廟、抱犢崮糾纏了好多時,你們都殺得辛苦。
現在到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