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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明堂”三個龍飛鳳舞鐵畫銀鈎的大字匾額,先赫然映入劍秋的眼簾。
五彩錦屏之前,端整着一桌豐盛的筵席。
正中縷花大椅上坐着那個道人,身上仍穿着一件杏黃繡金的道袍,旁邊立着三個嬌婢。
在他的右首坐着一個少婦,身穿繡花的衣服,年紀雖有三旬左右,而容顔仍是嬌嫩如處女一般;髻上戴着一隻顫巍巍的珠鳳,更見富麗。
堂的兩邊有兩面着地的大玻璃鏡,映着燈光,更見明耀。
劍秋見了道人,便向他深深一揖,稱一聲鄭王。
那道人見劍秋英氣凜然,儀表不凡,也就和少婦立起答禮,指着左邊一個客座說道:“壯士請坐!”劍秋謝了坐下。
瓊英向三個侍婢笑了一笑,便立在劍秋身後。
劍秋遂向道人說道:“小子在海上誤中了狗盜的毒藥镖,幸蒙遇見鄭王把我援救,再生之德,沒齒不忘!”
道人笑道:“壯士說哪裡話來,見死不救,豈是人情?這是我份内之事,壯士不必放在心上。
但不知壯士怎樣遇見盜匪,又從哪裡來?壯士的來曆能否真實相告?”
劍秋答道:“小子生平略知武藝,是太原人氏,姓嶽名劍秋。
此次和我的同伴來遊普陀,歸舟時在海途中遇見客商被盜劫掠,一時仗義心熱,便和小子的同伴單舟去追海盜,和他們劇戰一番,不料同伴被擒,小子也中人家暗算,這是我們沒有本領,以緻于此,慚愧得很。
”
道人聽了,便哈哈笑道:“嶽先生,你不要這樣很客氣地自稱‘小子’,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是很喜歡結交天下英豪的。
當救你的時候,我見過你所用過的寶劍,便知道你也很有來曆的人,所以把你載至島上,又叫我的侍婢瓊英專誠伺候,等你将養痊愈後,再和你細談一切,彼此剖心相告,方不負此一段意外遇合因緣。
豈知嶽先生依然見外,一味客氣,把廬山真面隐瞞着,難道以為我不足與語嗎?”
劍秋聽道人這樣說,心中暗吃一驚,想他莫非本已知道我的出身來曆?剛要回答,道人又說道:“昨日瓊英無知,要和你比賽什麼劍術,竟敗在你手,她跟從我學的神化太極劍,雖然小妮子功夫尚淺,然而也曾出去對付過能武的人,現在你能視若無物,可見嶽先生必定是有來曆的劍客,但不肯以實相告罷了。
我聞中原有昆侖、峨眉兩派的劍術,而昆侖劍俠更是出奇超群,很令人羨慕,欲一識其人,嶽先生敢就是昆侖劍俠嗎?”此時劍秋方知瓊英已說了出來,那麼不能再瞞隐不露了,遂即把自己的來曆直說。
道人鼓掌而喜道:“好!我這一雙眸子果然還不虛生,嶽先生正是昆侖門下的高材,幸虧沒有失禮。
當然瓊英不是你的對手了!”
這時衆人都是驚喜,瓊英更對着劍秋很得意地微笑着。
道人說道:“你既然實言告訴了我,那麼我也不妨把我在島上的事情奉告一二,免得你猜疑不置。
”劍秋道:“正要請問鄭王的曆史。
今蒙見告,小子當洗耳恭聽。
”
道人遂說道:“我就是延平王鄭成功的後裔,所以自幼抱着宗族的觀念,一心要繼我祖之志,驅逐胡虜,光複神州,使我皇帝子孫脫去異族的羁轭。
而太平天國的失敗,也使我非常痛心。
我在這瓊島上經營部伍,制造戰艦,要想等候中原有事,可以乘機起義,已有二十多年了。
然而年華漸老,事業無成,一腔雄心也減去了不少。
蒙部下推戴,冠上我‘鄭王’二字的尊号,不得已而郊虬髯之稱王海外。
嶽先生可要見笑嗎?又因我少時從武當門下學得劍術,因此我仍是道家裝束,自誓此生倘不能成就我的志願,那麼我就沒有脫去道袍的日子了,所以我的名字也不願意告訴人家了。
我的别号是‘非非道人’,你就稱我為‘道人’吧,不必稱什麼‘鄭王’。
我真自愧,不敢當的。
”劍秋聽得“非非道人”四個字,好象自己曾聽什麼人提起過的,正在思索,道人又說道:“我這個小小瓊島,是琉球群島之一,遠不及台灣巍峨之地,成不了什麼霸業,非先連絡内地豪傑一同揭竿而起,彼此響應,決不能搖撼清室。
雖然現在的清室已沒有平定三藩時那樣的武功盛大,然而正當太平天國和撚匪覆滅之後不遠,一般人民在經過一番戰亂之後,都想暫時度些平安的日子,那辍耕隴畔,彼可取代的思想,自然也消沉了。
記得我以前曾在海上援救過一個童子,乃是太平天國忠王李秀成的幼子,在我島上長大的,我也曾将劍術傳授給他,所以武藝很好,思想也不錯,是一有志青年。
後來他就辭别了我到内地去,我曾把聯絡中原豪傑的事托付他。
但是,他去後消息杳然,不知怎樣了,有時我很想念他。
現在逢見了你,可稱和他一時瑜、亮。
倘然你肯在此相助我時,使我多添一隻得力的膀臂,将來我若不幸而赍志以沒,也好把這個小小根據地托給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劍秋聽了,忙說道:“這一重大的責任,恐怕我擔當不下的。
并且小子飄泊天涯,如閑雲野鶴,消散慣了,也恐沒有這種雄心和勇氣啊。
鄭王所說的姓李的少年,莫非是龍骧寨的李天豪嗎?”
道人見劍秋知道李天豪,面上露出驚異之色,答道:“正是的。
嶽先生怎樣和天豪相識?”
劍秋道:“那麼,鄭王就是天豪兄所說的‘非非道人’了?我和天豪兄是在寨外邂逅的,那龍骧寨在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