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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天空裡一鈎明月瀉出她的清光,下照到庭院中來。
花影斑駁,境至清幽,一片一片的白雲向西面移動着,倏而如美人,倏而如名馬,幻作各種奇形怪狀,時時在那裡變換的,這好似象征着人心的變态。
程遠在日間和慕蘭後花園中一席清談,印上了心版,大家覺得甚是投契。
後來在晚餐之前,佩韋的母親小玉特地又到書室中來見程遠,問起程遠可曾和人家訂婚。
程遠隻得說以前曾在定海高家入贅過,但是不多時他的夫人得病故世,現在未續鸾膠。
小玉便代慕蘭為媒,要請程遠答應這頭親事。
程遠見小玉态度很是誠摯,慕蘭的秀姿,慕蘭的武藝,他都欽佩的,和荒江女俠相較,似乎在伯仲之間,也是一位女豪傑呢。
所以,謝謝小玉的美意,表示同意。
小玉見程遠業已允諾,心中自然歡喜。
又略談數語,方才告辭而去。
明日佩韋得知了這個消息,喜孜孜地走到慕蘭房中去,恰巧慕蘭正和小香坐在一起閑談,佩韋便向慕蘭雙手一揖道:“蘭姨,恭喜、恭喜!”
慕蘭突然一呆道:“何喜之有?”
佩韋道:“我們要吃蘭姨的喜酒了,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嗎?我母親作大媒,你要請母親吃十八隻蹄子呢!”
慕蘭給佩韋這樣一說,不由兩頰飛紅,說道:“啐!你不要胡說亂道!”
小香在旁聽着,心中也不由一驚,假意問道:“你母親把慕蘭姊作媒給哪一個?我倒真的沒有知道呢?”
佩韋又笑道:“此人武藝高強,是個少年英雄,現在正住在這裡。
除了他,蘭姨也不肯下嫁的啊!”
小香點點頭道:“原來是他!我也要向慕蘭姊讨吃喜酒了。
”
慕蘭忍不住立起身來把手搖搖道:“小香妹,你不要聽他造謠言,分明是有意來調侃人家。
”
佩韋道:“誰來造你的謠言,你以後做了新娘子,我總得向你讨喜酒喝的,否則我何不向小香姨恭喜呢?蘭姨一向很直爽,有男子氣,怎麼今日反倒有些腼腆起來,難道做新娘都要如此的嗎?”
慕蘭道:“你偏要多說,仔細我來擰你的嘴!”說着話,真的走過去伸手要來擰佩韋,佩韋雙手捧着嘴巴,說聲:“啊喲!”連忙逃出去了。
慕蘭也跟着追出去。
惟有小香卻坐着不動,把手支着頭,呆呆地思想一會兒,咬緊牙齒自言自語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撇清,你去和他作一對兒,我不來搶你的。
隻是你不該背着我說我的不好,你自己算是清白的女兒,難道人家不是清清白白的嗎?即使我父親以前行為不正當,現在人已死了,你去告訴人家作甚,卻不顧親戚之誼嗎?這小丫頭倒如此促狹,我錯當她是好人了!”
韓小香這樣在房中恨恨地說,慕蘭卻一些沒有知道。
她聽了佩韋剛才說的話,知道她的表姊小玉已代自己和程遠的姻緣撮合成功了,心中暗暗歡喜,未嘗不感謝小玉之美意。
但她臉上卻裝得若無其事,走到小玉處來。
小玉見了慕蘭,将她一把拉住,把嘴湊在慕蘭的耳朵上低低說了幾句,慕蘭剛要走時,小玉卻不放她走,隻說如何如何。
慕蘭道:“任憑你怎樣便了,但是我父親——”說到這裡,小香卻走了過來。
小玉一松手,别轉臉來正要把這事告訴小香,慕蘭卻對小玉眨眨眼睛,小玉便不說了。
小香又是一氣,不由冷笑一聲道:“你們在這裡講什麼?倘然有事,不要瞞我啊!”
小玉笑道:“小香妹妹,你将來自會知道的。
”小香哼了一聲,正想坐下來,慕蘭一握她的手說道:“我們到後花園去走走吧!”小香隻得跟了她同去。
走到那個所在,想着:“這就是慕蘭和程遠并肩而坐,喁喁清談之處,他們倆昨天說的話,大半都被自己無意中在暗地裡聽得,然而他們卻沒有覺察。
慕蘭你瞞着我要和人家訂婚,态度何以如此不明,真使我懷疑了。
我本來同你一齊到此打擂擺擂的,不過被你占了個先,你的本領未必遠勝于我啊!即如程遠打擂台那天,也不過湊巧輪着你罷了!彼此都和那姓程的是個初知,你卻施展狐媚的手段,将那姓程的誘惑得傾向于你,尚恐别人要搶你的,所以背着我說我的壞話。
你既然對我如此無情,以後不要怪我無情了。
”
她一邊想一邊咬着牙齒,俯視着地上默默無聲。
慕蘭怎知道小香心裡正在銜恨于她,卻帶着笑指點風景,挽着小香的手繞過魚池,走到假山上去眺望。
小香瞧着慕蘭臉上得意的神情,她心裡卻是懷恨,誰高興陪着慕蘭遊園?推說肚子痛,趕緊走回房中去了。
小香到了自己房裡,便向床上和衣而睡,她心裡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