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梳妝後立在檐溜邊,瞧天上陰雲密布,那雨愈下愈大,對着雨絲正在出神。
楊乃光卻從背後輕輕地走過來,口裡咳嗽一聲。
蓮姑回頭見了他,皺着眉頭說道:“真不巧,天公下起雨來了。
”
楊乃光道:“姑娘隻好有屈玉駕,在此多耽擱一天了。
這條路很是難走,下了雨沒處躲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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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姑道:“我一心要想早早趕到潞安州,若在此間枯坐一日,怎不令人煩悶?”楊乃光道:“我與姑娘同有此感。
但我幸遇姑娘,比較獨行踽踽沒得伴侶的,遠勝多多了。
今日當伴姑娘長談,以解寂寞。
”蓮姑聽了點點頭,也不說什麼。
店夥送早餐進來,蓮姑便回房去用過早餐,一會兒楊乃光步入房中,在蓮姑對面坐下。
蓮姑卻坐在炕上,将身斜倚着,兩手反撐在炕邊,露出一團嬌慵的樣子。
楊乃光陪着她談談說說,曲意承歡,彼此很是投合。
這樣消磨了一天光陰,明天已是天晴。
楊乃光代蓮姑一起付去了宿資,伺候蓮姑上道。
現在二人一見如故,已十分相熟了。
一跨馬,一坐黑衛,離了小羊坪向太原進發。
數天後,已至太原。
這裡是山西的省會,城廓雄偉,居民稠密,有山西巡撫駐節于此。
二人進城,便在一家較大的客店裡投宿,和小羊坪的逆旅不可同日而語了。
楊乃光對蓮姑說,城東有一家姓車的,是他的老友,所以明天早上要去拜訪。
下午預備陪蓮姑到名勝之處去遊玩,多住一天,然後動身。
蓮姑當然同意。
次日上午,楊乃光出去了,蓮姑獨在客店裡閑坐。
她還沒有知悉楊乃光的身世,大概須到潞安州方能明白一切。
這幾天在途中趕路,約略可以窺見楊乃光是個風流之輩,對于她自己很有些意思,隻是尚在萌芽中,沒有成熟罷了。
自己本想出外尋找一個相當的夫婿,那麼此人未嘗不是嘉偶呢。
她這樣想着,心坎裡對于楊乃光已有七八分許可了。
等到午飯用畢,專待楊乃光回來。
但是守候了多時,不見他的蹤影。
看看日影漸西,自思楊乃光曾許今天下午陪我出去遊玩的,他明知我一人在客寓裡消遣無伴,斷無把我抛下而自己去尋快樂之理,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未歸寓呢?莫非被他的朋友留住了嗎?然而他總該飾詞推托,何至于一去不返,莫非有什麼意外之事嗎?
她正在胡思亂想,忽見一個店小二形色倉惶地跑進來,向她問道:“姓楊的客人和姑娘是親戚,還是一家人?”蓮姑不知所以然,遂答道:“他是我新認識的朋友,一起趕路往潞安州去的。
你問他做甚?”
店小二點點頭道:“這樣還好,正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告訴姑娘。
姓楊的今日上午到一個姓車的友人家裡去晤談,不知怎樣的,被車家暗暗地報告了官府,派了大批捕役前去,将姓楊的捉将官裡去了。
”
店小二的話尚未說完,蓮姑不由大吃一驚,忙問道:“真有這事嗎?你聽誰講的?為什麼姓車的要把他陷害呢?”
店小二道:“我剛才有事出去,行過玉帶橋,逢見許多捕役持着鐵尺、短刀、棍棒等武器,押解着一個醉漢從橋上走下來。
那醉漢被人捉了尚醉卧未醒,許多人随着瞧熱鬧。
我仔細一看,那醉漢不是别人,正是和你姑娘同到小店裡來歇宿的楊爺,頓使我驚異莫名。
内中有一個姓張的捕頭和我相識的,我便走上前去查問根由。
他告訴我說:‘這姓楊的客人乃是潞安州有名的飛賊,江湖上都喚作一陣風楊乃光,飛檐走壁,神出鬼沒,本領非常高強。
常偷富豪之家,見有美貌的婦女,就是采花,犯過的案件累累。
山西省裡無不知道楊乃光的聲名。
省中大吏幾次三番要捕他到案,隻是不得成功。
有一次在臨汾一家妓院裡,已把他圍住了,仍被他免脫,反擊傷了數名捕役。
這次他到太原來探訪朋友,那姓車的名雄,本是他一夥中人,隻因近來車雄已洗手不幹,歸了正,和本地的紳士武吟樂攀了親家,常和官場走動,便變了心腸,見面後就想把楊乃光擒送到官,求得功勞,隻憚楊乃光的本領高強,所以設筵洗塵,先把楊乃光灌醉後,遂派家人到衙門告密。
他等方才趕去,不費吹灰之力将楊乃光活活擒住,送上衙門審訊口供。
’我經他告訴了一遍,方明真相。
因為瞧見姑娘是好人家的閨女,不象和賊人一黨的,遂回來告訴你一聲啊!”
蓮姑聽了店小二的說話,大為詫異,便道:“那姓楊的果然是飛賊嗎?這個我卻不知道。
其中難免有冤枉的事,我不信他會作賊的。
”店小二道:“是呀,我起初也不相信,但是捕役這樣說的。
少停說不定要到這裡來搜查。
姑娘既然和姓楊的沒什麼關系,犯不着牽連在内,免得拘到公堂出乖露醜。
不如姑娘現在先行走了吧,可以脫卻幹系。
否則公差來時,我們店裡人也不能代你庇護的。
倘然先走開了,我們可以诿稱不知情。
”
蓮姑聽店小二叫她躲避,明知店小二乘此機會要得些好處。
自己和楊乃光究屬初交,不知他的底細,真犯不着和他一起去吃官司。
三十六着走為上着,我還是先離開了這裡再作道理,所以蓮姑便從身邊掏出三兩銀子,遞給店小二道:“這些錢給你買東西吃的。
”店小二連忙帶笑說道:“啊呀,姑娘賞賜這許多錢嗎,謝謝姑娘!”說着謝字,早把銀子接到手裡,向他懷中一塞,走出去了。
蓮姑遂去收拾包裹,付清了她個人的房飯金,走出店來。
原來那店小二已牽着她的黑衛在店門口伺候了。
蓮姑跨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