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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百〇二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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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面,似乎有些小小的糾紛在進行着。

     奢偉先生努力摔着他的亂發,他從門口裡面張望進去,隻見,在屋子的一隅,他首先望見那個已上了裝的易紅霞姑娘,正自低頭默坐而垂着淚,淚痕把她靥上的脂粉劃出了人生歡愉與悲哀的疆界。

    她的嘴唇微微顫動,似乎在努力吞咽下人世的無限辛酸,而隻是咬緊牙關,默默地不發一言。

     在淩亂的另一隅,那個紅滿前後台的武生金培鑫,兩條粗而濃的眉毛,豎得像一架救火梯子那樣的高!隻聽他在咆哮着說:“咱們要不挽着胳膊,同上大酒樓的禮堂;咱們就挽着胳膊,同上殡儀館的禮堂!” 有好些人,帶着滿臉特異的神情,都在紛紛議論。

     内中的一個人,用着一種緩和而小心的口氣,在說:“快要一年啦!這也難怪金老闆。

    ” 另有一個人說:“易老闆也有易老闆的難處,擔待她一點吧!” 第三個人插口說:“今年總不至于再會有變化,耐心點,反正你們總是好來好去的。

    ” 奢偉先生生平,似乎具有一個不愛預聞閑事的特性。

    他在這小小的後台走動,雖已有了近三年的曆史,但他從來不曾打聽或參與過這後台的任何一件閑事。

    因此,他對眼前這一個小小的紛亂,卻也完全猜測不出,這是一種何等性質的紛亂。

     他把頭發向腦後一摔,趑趄地,準備離開這地點。

     在後台一群混亂的群衆中,有一個棕色圓臉的西裝青年,這人似乎相當面善,但身上的色調,又不像是這裡班子裡的人。

    隻見此人向他牽動着嘴,好像有向他招呼的意思,但結果,這招呼終于沒有打出來。

     奢偉退回前台,他的心愛的位子,卻已被人所占據,他無聊地走出了這嘈雜的京班戲場。

     走出京班戲場,有一大圈欄杆,攔着一片士敏土的地,這是一個圓形的溜冰場。

    在沙沙的鐵輪聲中,有技術相當高明的業餘溜冰家,有勤于練習跌觔鬥的初試的勇士,更有幾位國貨“宋雅海妮”,在借此而賣弄她們全身多方面的曲線。

     距離溜冰場數碼以外,一個以骰子賭彩的小攤子上,有一個肥胖的人在高喊:“嘔!勞萊!頭彩!嘔!七彩!嘔!伍彩!嘔!來看看!” 這胖人的喊聲,較之我們希特勒先生站在麥克風前向整個世界播音時的聲音更興奮!呵!這簡陋的“蒙脫卡羅”型的都市,随處在以賭博的方式,引誘無知的廣大的一群! 再走過來,一帶狹小的櫃台,攔成一個狹小的部分,這是一個氣槍打靶的所在。

    離櫃子幾尺地位,有一方玻璃鏡,上面畫着五個彩色的圓圈,約有飯碗大小;每一個圈子的裡層,有一枚銅元大的紅心,這是打靶的目标。

    這裡打靶的方法,用一種裝有橡皮頭的細竹竿,插進一支短短的氣槍的槍口裡,那細竹竿上的橡皮頭,特制成杯子形,向前打去,便能吸住在那玻璃上。

    如果你能打中那五個彩圈中的任何一個紅心,那你便算中彩,而能獲得一些櫃子裡陳列着的花花綠綠的小玩具。

     這似乎是這整個的遊戲場中,唯一的較有意味的遊戲了。

     這時候,這一座袖珍演武廳前,有一小堆“尚武”的人們,包括參觀者與演習者,在圍繞着看熱鬧。

    一個年約十二三歲而衣衫不很整潔的孩子,手執氣槍,正自用心地在應試。

    很不幸哪!不知道是這孩子的命運不濟呢?抑或是他的手法不行?隻見一連打了好幾槍,結果,他并沒有獲得這玻璃櫃子裡的半件獎品;而隻獲得了許多沒有殼的鴨蛋。

    于是,我們這位落第的小英雄,隻能抹抹汗液,自動繳下了械,而處于在野者的地位。

     奢偉先生在人叢裡站了一會,他向那個吃鴨蛋的孩子看看,他的失神似的眼珠閃動了一下,似乎已引起了他一時的高興。

    隻見他把頭顱一扭,甩動着額部的長發,卻從藍布大罩袍的插袋裡,掏出一張紙币,抛上這櫃台;他回眼向這身旁的孩子說:“小兄弟,讓我打給你看。

    ” 說話之間,櫃子裡的人,已把一枚竹竿替他裝在槍口裡。

    奢偉有氣無力地舉起這氣槍,他一面以一種很不經意的樣子,向着正中一個彩圈中的紅心略略一瞄;一面他皺皺眉,嘴裡發出輕亵的聲音,咕哝着說:“這距離太近,打一百槍,會打中一百○一槍!那沒有多大的趣味!” 由于他的話,說得過分誇炫,卻使四周許多道的驚奇的視線,不期而然都集中到了他的槍口上。

     “啪——嗒!”奢偉的手指鈎動機鈕,一槍打了出去。

     喂!打中了嗎? 論理,他的話,說得如此驕傲,這初試的第一槍,當然是必中無疑啦!可是不幸之至!他這一槍,非但沒有打中紅心;甚至他的成績,還不及那個落第的小孩;因為那個小孩,雖沒有取得錦标,至少有一二槍,卻已接近這彩圈的裡層。

    至于奢偉所發的這一槍,很可憐!卻隻打中了彩圈的最外層。

    ——總之,那枚竹竿和這彩圈的關系,隻像一個站在賽馬場外看賽馬的人。

     “嘩!”四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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