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搶着道:“你等我再問一句,你讓我到德國留學求得學問來做什麼?”何廉道:“為了你好自立呀。
”何麗娜道:“這不結了!我能自立,要家産做什麼?錢是我要的,自己不用,家樹他更不能用。
爸爸,你不為國家做事,發不了這大的财。
錢是正大光明而入者,亦正大光明而出。
現在國家要亡了,我勸你拿點錢來幫國家的忙。
”何廉笑道:“哦!原來你是勸捐的,你說,要我捐多少呢?”何麗娜本靠在父親椅子邊站着的,這時突然站定,将胸脯一挺道:“要你捐八十萬。
”何廉淡淡的笑道:“你胡鬧。
”說着,在茶幾上雪茄煙盒子裡取了一根雪茄,咬了煙頭吐在痰盂裡。
自己起身找火柴,滿屋子走着。
當下何麗娜跟着她父親身後走着,又扯了他的衣襟道:我一點不胡鬧。
對你說,我要在北平、天津、唐山、灤州、承德、喜峰口找十個地方,設十個戰地病院。
起碼一處一萬,也要十萬,再用十萬塊錢,作補充費,這就是二十萬。
家樹他要立個化學軍用品制造廠,至低限度,要五十萬塊錢開辦,也預備十萬塊錢作補充費。
合起來,不就是八十萬嗎?你要是拿出錢來,院長廠長,都用你的名義,我和家樹,親自出來主持一切,也教人知道留學回來,不全是用金招牌來起官做的。
”何廉被她在身後吵着鬧着,雪茄銜在嘴裡,始終沒有找着火柴。
她在桌上随便拿來一盒,擦了一根,貼在父親懷裡,替他點了煙,靠着他道:“爸爸,你答應吧。
我又沒兄弟起妹,家産反正是我的,你讓我為國家做點事吧。
”何廉道:就是把家産給你,也不能讓你糟蹋。
數目太大了,我不能……”何麗娜跳着腳道:“怎麼是糟蹋?沈國英隻有八萬元家私,他就拿出六萬來,而且自己還去當義勇軍啦。
你自說的,有一百二十萬,就是用去八十萬,還有四十萬啦,你這輩子幹什麼不夠?這樣說,你的錢,不肯正大光明的用去,一定是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得!我算白留學幾年了,不要你的錢,我自己去找個了斷。
”說畢,向何廉卧室裡一跑,把房門立刻關上。
何太太一見發了急,對何廉道:“你抽屜裡那支手槍……”何廉道:“沒收起……”她便立刻捶門道:“麗娜,你出來,别開抽屜亂翻東西。
”隻聽到屋子裡拉着抽屜亂響,何麗娜叫道:“家樹,我無面目見你,别了。
”何太太哭着嚷了起來道:“孩子,有話好商量呀,别……别……别那麼着。
我隻有你一個呀!你們來人呀,快救命羅!”何廉也隻捶門叫道:别胡鬧!手上,将手槍奪下,開了房門,放老爺太太進去。
何麗娜伏在沙發上,藏了臉,一句不言語。
何廉站在她面前道:“你這孩子,太性急,你也等我考量考量。
”何麗娜道:“别考量,留着錢,預備做亡國奴的時候納人頭稅吧。
”她說畢,又哭着鬧着。
何廉一想:便捐出八十萬,還有四五十萬呢。
這樣做法,不管對國家怎樣,自己很有面子,可以博得國人同情。
既有國人同情,在政治上,當然可以取得地位。
……想了許久,隻得委委屈屈,答應了姑娘。
何麗娜噗嗤一笑,才去睡覺。
這個消息,當然是家樹所樂意聽的,次日早上,何麗娜就坐了車到陶家來報告。
未下汽車,劉福就迎着說:"表少爺穿了長袍馬褂,胳臂上圍着黑紗,天亮就出去了。
”何麗娜聽說,連忙又把汽車開向劉将軍家來。
路上碰到八個人擡一具棺材,後面一輛人力車,拉着沈大娘,一個穿破衣的男子背了一籃子紙錢,跟了車子,再後面,便是家樹,低了頭走着。
何麗娜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道:“就是這一遭了,由他去吧!”于是再回來,在陶家候着。
直到下午一兩點鐘家樹才回來,進門便到書房裡去躺下了。
何麗娜進去,先安慰他一頓,然後再把父親捐款的事告訴他。
家樹突然的握住她的手坐AE餦f2來道:“你這樣成就我,我怎樣報答你呢?”何麗娜笑道:“我們談什麼報答。
假使你當年不嫌我是個千金小姐,我如今還沉醉在歌舞酒食的場合,哪裡知道真正做人的道理!其實還是你成就了我呢。
”家樹今天本來是傷心之極,聽了何麗娜的報告,又興奮起來。
當日晚上,見了何廉,商議了設立化學軍用品制造廠的辦法,結果很是圓滿。
這消息在報上一宣布,社會上同情樊、何兩個熱心,來幫忙的不少,有錢又有人,半個月功夫,醫院和制造廠,先後在北平成立起來。
再說秀姑去後,先有兩個無線電拍到北平,說是關壽峰隻受小傷,沒關系,子彈運到,和敵軍打了兩仗,而且劫了一次軍車,都得有勝利,朋友都很歡喜。
半個月後音信卻是渺然。
這北平總醫院,不住的有戰傷的義勇軍來療養,樊、何兩人,逢人便打聽關、沈的消息。
有一天,來了十幾個傷兵,正是關壽峰部下的。
何麗娜找了一個輕傷的連長,細細盤問一遍。
他說:"我們這支軍隊,共有一千多人,總指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