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的估計,一種對“思想”影響二字不同角度的估計,一種對知識分子缺少的估計。
十分用心,卻難得其中。
本來不太麻煩的問題,做來卻成為麻煩。
認為權力重要又總擔心思想起作用。
事實上如把知識分子見于文字、形于語言的一部分表現,當作一種“抒情”看待,問題就簡單多了。
因為其實本質不過是一種抒情。
特别是對生産對鬥争知識并不多的知識分子,說什麼寫什麼差不多都像是即景抒情,如為人既少權勢野心,又少榮譽野心的“書呆子”式知識分子,這種抒情氣氛,從生理學或心理學說來,也是一種自我調整,和夢呓差不多少,對外實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随同年紀不同,差不多在每一個階段都必不可免有些壓積情緒待排洩,待疏理。
從國家來說,也可以注意利用,轉移到某方面,因為盡管是情緒,也依舊可說是種物質力量。
但是也可以不理,明白這是社會過渡期必然的産物,或明白這是一種最通常現象,也就過去了。
因為說轉化,工作也并不簡單,特别是一種硬性的方式,性格較脆弱的隻能形成一種消沉,對國家不經濟。
世故一些的則發展而成阿谀。
阿谀之有害于個人,則如城北徐公故事,無益于人。
阿谀之有害于國事,則更明顯易見。
古稱“千人諾諾,不如一士谔谔”。
諾諾者日有增,而谔谔者日有減,有些事不可免做不好,走不通。
好的措施也有時變壞了。
一切事物形成有它的曆史原因和物質背景,目前種種問題現象,也必然有個原因背景。
這裡包括半世紀的社會變動,上千萬人的死亡,幾億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願望的基本變化,而且還和整個世界的問題密切相關。
從這裡看,就會看出許多事情的“必然”。
觀念計劃在支配一切,于是有時支配到不必要支配的方面,轉而增加了些麻煩。
控制益緊,不免生氣轉促。
《淮南子》早即說過,恐怖使人心發狂,《内經》有憂能傷心記載,又曾子有“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語。
周初反商政,漢初重黃老,同是曆史家所承認在發展生産方面努力,而且得到一定成果。
時代已不同,人還不大變……偉大文學藝術影響人,總是引起愛和崇敬感情,決不使人恐懼憂慮。
古代文學藝術足以稱為人類共同文化财富也在于此。
事實上在舊戲裡我們認為百花齊放的原因得到較多發現較好收成的問題,也可望從小說中得到,或者還更多得到積極效果,我們卻不知為什麼那麼怕它。
舊戲中充滿封建迷信意識,極少有人擔心他會中毒。
舊小說也這樣。
但是卻不免會要影響到一些人的新作品的内容和風格。
近三十年的小說,卻在青年讀者中已十分陌生,甚至于在新的作家心目中也十分陌生。
§§§第12節無從畢業的學校
(綜合這份離奇不經教育,因而形成我自己的工作方式方法和作人信念。
)
我于一九二三年的夏天,從湘西酉水上遊的保靖縣小小山城中,口袋裡帶了從軍需處領來的二十七塊錢路費,到達沅陵時,又從家中拿了二十塊錢,和滿腦子天真朦胧不切現實的幻想,追求和平、真理、獨立自由生活和工作的熱忱,前後經過十九天的水陸跋涉,終于到達了一心向往的北京城。
還記得那年正值黃河長江都發大水,到達武漢後就無從乘京漢車直達北京,在小旅館裡住了十多天,看看所有路費已快花光了,不免有點進退失據惶恐。
虧得遇到個乾城同鄉,也正準備過北京,是任過段祺瑞政府的陸軍總長傅良佐的親戚,當時在北京傅家經管家務,且認識我在北京作事的舅父。
因此借了我部分路費。
他當時已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經常往返北京,出門上路有經驗,向車站打聽得知,隻有乘車轉隴海路,到達徐州,再轉京浦路,才有機會到達。
也算是一種冒險,隻有走一步看一步。
因為到徐州後是否有京浦車可搭,當時車站中人也毫無把握。
我既無路可退,因此決定和他一道同行,總比困在漢口小旅館中為合理上算!于是又經過六七天,從家鄉動身算起,前後約走了二十五天,真是得天保佑,我就居然照我那個自傳結尾所說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