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病人欺騙自己的話語。
跛了腳,不能走動時,每每告人正在設計制造翅膀輕舉高飛。
這是不切事實的胡說,這是夢境。
第一你并沒有那個新感覺,第二你造不出什麼新符咒。
放老實點,切切實實治一治你那個肯讀書卻被書籍壅塞了腦子壓斷了神經的毛病!不拿筆時你能“想”,不能想時你得“看”,筆在手上時你可以放手“寫”,如此一來,你的大作活潑起來了,放光了。
到那個時節,你将明白中國文字并不如一般人說的那麼無用。
你不必用那個盾牌掩護自己了。
你知道你所過目的每一本書上面的好處,記憶它,應用它,皆極從容方便,你也知道風格特出,故事調度皆太容易了。
你試來做兩年看看。
若有耐心還不妨日子更多一點。
不要覺得這份日子太長遠,這隻是一個學習理發小子滿師的年限。
你做的事應當比學理發日子還短,是不是?我問你。
§§§第2節緻一個讀書人的公開信
(要活下去,就必須硬朗結實的活下去。
)
先生:
我收到了你的來信,很感謝你。
你所說的困難我明白,我懂。
這是每個編者所熟知的事情。
我曾經接收過從國内各處寄來性質相近的信若幹封,皆說到如下的話語:
先生,文章若可用,請你放寬容點,救救我,把它很快登載出來;若不合用,請你說明一下,什麼地方不對,指導我,退還給我。
一個編輯人當然樂于作這件事。
凡是能幫忙處無不願意盡力。
一個編輯應盡的責任,能盡的責任,編者從不躲避。
隻是想不到一個報紙小副刊,會有那麼多來稿,這小副刊的編輯,會被你們那麼看得起。
更想不到一個小副刊編輯,還有那麼多責任和義務,這責任和義務縱有十個編者也實在擔當不了。
照一般情形看來,一個編輯的責任和義務,不過是檢稿、選稿、發稿而已。
你們要他作的卻常常是他作不到的。
第一件事如“窮困”,家庭社會或政府皆都應負點兒責任。
他們若不能負責,就隻有慈善家可以注意能夠注意!第二件事是修正文章,你們目前或過去不是大學生嗎?你們學校教國文教習作的先生每天做些什麼事?他們工作如果不稱職,你們為什麼還居然讓他虛擁高位?
他們若偷懶,你們為什麼就許他長此偷懶?
每個刊物篇幅原有個限制,經濟原有個限制。
編者讀者和出版者三方面自然皆願意刊物辦得很好。
要辦好一個刊物,就不能借刊物作私人的工具,就不能作慈善事業!朋友既然愛護這個刊物,願意把文章送來聽憑編者取舍,因此每天我們就得收到十件或二十件來稿。
為了看這些稿件,在每一個篇章上改正一些錯字,加上一點意見,退還時還得客客氣氣寫一封信,試想想,每日得需要若幹時間。
你們一定想象不到一個編者為了這些事,得費去多少精力!一件事倘若當真對于旁人有益,誰不樂意來盡力?但個人能力那麼小,精力那麼少,有心無力的地方自然免不了。
文章不合用,不得不退還,文章可用的,因篇幅太小積稿太多安排不下了,照例也隻好割愛奉還。
在這類情形下,編者當然覺得很抱歉。
但是不退還,留下來又怎麼辦?有時退還得稍慢了些,你們就來信質問或辱罵(這種信我們接得真不少!)。
來信上常那麼說,“喂,先生,你壓迫無名作家,壓迫天才,包辦你的刊物……”
那麼天真爛漫把你們在這個社會裡所受的種種苛刻,一起皆派給一個編輯頭上。
隻仿佛作編輯的把你們文章一登,就一切好辦。
其中氣焰最大、話說得最天真的,自然便是一些在大學校被稱為才子,校刊上或文學會上露過面的先生們。
另外就是迷信自己是天才的先生們。
先生,看到這類來信,作編輯的應微笑還應皺眉?
我問你。
就編者所知道的說來,任何編輯實在皆極願意得到無名作家好文章,皆希望從一般青年作者中發現天才。
但任何編輯,若存心把刊物辦得像個樣子,也就決不能用刊物篇幅無限制的登載自以為天才或才子的無聊作品。
先生,你真萬想不到,你們在學校裡所受的作文訓練,那個态度,那個方法,如何不适宜于從事創作!放公平一點說,你們在學校隻是做“國文”。
你們倘若真有天才,那點天才也就早被教員同教員指定要你們讀的書本,以及那些名流演講,雜志上的批評說謊,共力合作毀盡了。
每個作編輯的或許皆不免有點偏見,有點私心,有點勢利,然而目前國内刊物那麼多,一個作者文章倘若真能達到某一個高點,這裡碰頭還有那裡,今天碰頭還有明天,出路實在并不困難。
最為難的隻是你們的文章,如何就能夠同學校的習氣離遠!
你對于讀了十年書寫了五年文章,以為所讀的書同所寫的文章還無出路,不受社會注意,覺得十分不平。
先生,這件事應當埋怨誰?難道這是編輯的過錯?誰告給過你,讀十年書就可以把文章寫好?誰預約允許你這個希望?學校要你讀書,做做國文,你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