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隻要『假裝』是你的女朋友就好?隻要『假裝』嗎?」
徐悠晴一口氣把微涼的雞肉粥喝個精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才把空碗輕輕放在桌上。
她在康世炜獨居的屋子裡,吃着男主人從二十四小時清粥小菜店裡面叫來的宵夜,在仔細聽完他的「計畫」之後,徐悠晴一再重複追問,就怕自己是累過頭,或是餓過頭而弄擰了康世炜的意思。
「是的。
隻是假裝……」
康世炜肯定地點頭,帶着無奈的語氣,不知是第幾回跟她确認。
「我知道這個方武很蠢,實在不像是我這樣的聰明人該做的事。
但是,我左思右想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妳--妳會覺得很難接受嗎?」
「我……我需要一點時間,讓我仔細想清楚。
再怎麼說,我總覺得有點荒謬,像你條件這麼好的人哪裡需要找人假扮女朋友呢?」徐悠晴說着,緩緩低下頭。
她對于他所提出的奇特想法一時間難以認同。
因為那聽起來彷佛是在電視劇或漫畫書裡才有的唐突劇情,徐悠晴不清楚為什麼他非要選擇走這一條路?
然而,聽他說起老邁的祖母,好幾次因為煩惱他的婚事而進了醫院,徐悠晴感受到他身上背負的沉重壓力,推論他應該是被逼急了才會出此下策。
「嗯。
妳當然慢慢想--」
康世炜把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出來,性格剛毅的面容展現如釋重負的輕松。
他輕輕牽起嘴角,淡淡笑道:「接受或不接受全由妳自己決定。
雖然,是妳欠我錢,我理所當然可以給妳壓力,但是我不想強人所難--就算妳不同意,我也是得硬着頭皮去面對我奶奶,頂多再被她老人家進出醫院的消息多吓幾次……不過,那種滋味是不太好受。
」
「你奶奶真的會因為這種事情進醫院嗎?會不會太誇張了?」徐悠晴懷疑地問道。
「嗯,不知道該不該這麼說--我覺得,老人家用這種方式來逼迫子孫遵照自己的意思行事,根本就是一種情緒勒索。
而現代老人家多半思想開放,應該不太有這種事情發生吧?」
「哦?難道妳以為我在呼攏妳?還是以為我在觊觎得到妳什麼好處,才編這個荒謬故事?妳想,以我目前的條件需要這麼做嗎?」康世炜眼中浮現不被了解的落寞。
「不、不是啦!我不是那個意思--」徐悠晴委屈的眼眸對上他的失落,小聲道:「你說的話,難道不容别人提出質疑?你這樣不是太霸道了嗎?」
「合理的質疑當然可以。
」他除去過度防衛的嚴肅表情,和悅道:「我剛說的『故事』确實千真萬确,講起來,我也對家裡的長輩有此行為感到非常困擾。
旁人不能理解也罷,但妳不能懷疑我的人格。
」
「嗯。
」徐悠晴不再搭腔,她不想、也沒力氣再繼續和他擡杠下去,雖然她心裡的疑問和困惑的地方多如天上繁星。
徐悠晴很想問他,為什麼不找一直圍繞在他身邊的尤天愛,來扮演這個棘手的角色?也想建議他幹脆去找個喜歡的女孩子,談戀愛、結婚不就得了?
他找個不熟悉的女人來假扮,壓根是多此一舉的事,難道他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比如說,他根本是個愛男人不愛女人的同志?怕觀念保守的祖母受不了他的前衛,因而不能「出櫃」?所以他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紛亂思緒奔騰如跑馬燈,她沉默着不再回話,康世炜見她一聲不吭,也找不到合宜的話題繼續聊下去,深夜裡的冷空氣因氣氛僵持而變得更加凝滞。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咳、咳!妳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提出來,我很好商量的……妳盡管說沒關系。
反正,這裡隻有妳跟我,沒有别人--呃,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隐瞞,有什麼說什麼大可以坦誠相對。
如果妳還有其他的懷疑,我很願意一項項慢慢解釋,妳……」
唉唉唉!我到底在胡言亂語地說什麼啊?
康世炜懊惱地敲一下自己腦袋,不自在地挪動了身體,面對她微聚攏着眉峰、無聲沉默的模樣确實讓人不知所措。
呵,說來荒唐!康世炜暗自取笑自己--在衆人面前他一向扮演領導者,就算天塌下來也是面不改色,能讓他有「不知所措」感覺的人不多,除去他愛鬧情緒的奶奶之外,就是十年前他所深愛的女友李柔君了。
怎麼又想到她了?康世炜覺得自己的心蓦然一悸!在某個恍神片刻,他彷佛看見李柔君就坐在面前。
不!他搖搖頭又眨眨眼,理智地提醒自己不能将對她與柔君的感情混淆了--逝去的戀人已杳然,坐在自己面前是活生生的另一個生命。